高三理(5) 韩冲
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,轻轻拍去久积的尘埃,推开边角已被岁月磨损而显得有些许粗糙的小木匣,小心翼翼地将我手中紧握的小物件置好、合拢。起身时,便瞥到了书桌上那只粉色的小猪,歪着头,好像在朝我笑,我却只是苦涩地抿了抿嘴。
乐此不疲,许多年了。
我是个很怯懦的人,害怕得到,更害怕失去。
像我这样不善经营的人,留不住人,也留不住情,唯一的选择就是留下物,用没有温度的实物去寄托情感的渴望,以一种极度卑微的方式掩埋我内心的恐惧,像是只可怜的寒鸦蜷缩在冰冷的洞穴,外面寒风凛冽,却还欺骗自己明日春暖花开。
衣服旧了、破了,舍不得丢,只是叠好,压入箱底,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青葱岁月,也被一齐压入记忆深处,仿佛不曾丢失。
朋友送的笔坏了、断了,舍不得扔,只是擦擦,放入抽屉,那些我们坐在湖畔,一起仰望苍穹,捕捉星光的夜晚,依然历历在目。
还有很多人啊,陪我步入绿荫苦夏,越过萧然深秋,可是他们的名字,早已不大能记得清,就像是跨越了时空的泷和三叶,彼此模糊在记忆深处,但只要我看到那些曾存在于我们之间的,无论是什么,一杆笔,一块小石,或是一张留了字的便条,眼眶依旧不觉湿润。它们静默无语,却又总在提醒我,人已去,因缘亦尽。
时光老人和我们每个人都开了个玩笑,它让我们邂逅在街角,又遗失在巷口,手中紧握着过期的车票,注目时光奔走远方,只是,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,如同一杯不加糖的咖啡,品一口太过苦涩,至少对我来说,难以入口。
岁月虽无情,纸短而情长。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方式,却是我唯一的办法。感伤时,我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,听一首李荣浩的《老街》,像是听一位故人叙说往事,陪一位诗人吟送时光。
或许,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老街,是属于我们的忧伤,有老房子,有流浪猫,也有夕阳,很漫长又很短暂的岁月,和一张渐渐模糊不清的单行车票。
那只粉色的小猪啊,它还在朝我笑。
而我将小木匣推入回忆的一隅,在记忆深处为自己沏上一杯清茶,花香半开,滋味醇爽。今日你烈酒敬远方,明日我淡茶陪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