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三文（2） 黄午奕 李雷 李大宇
对于1911年的大清帝国而言，传来的似乎总是坏消息。不过唯有一艘它派出的军舰，在帝国渐行渐远的倩影中留下一抹亮色。起航时，是末日帝国的荣光；归来时，已是中华民国的希望。
第一幕
时间：1911年4月
地点：新加坡海面
人物：巡洋舰统领程璧光②、全舰官兵
旁白：海上天气晴好，对面海鸥掠过，海圻舰上水手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，程立于舰旗下。
（某通讯兵到程面前，行海军礼）
程璧光（满意地点头，回礼）请立刻广播，通知全舰官兵到甲板集合。
通讯员：是！（再次行礼并离开）
（不多时，全员到齐，神情疑惑，几个管带窃窃私语）
程璧光（面向众人，神情放松自然）：今日大家集合，并无特殊之事，不过有一琐事于我胸中郁积已久，决定告诉大家。
（全舰安静下来）
程璧光（双手握拳，坚定决心）：我国人留发虽久，然长发污衣藏垢，既不卫生，又有碍动作，尤以误海军军人为甚，故实无保留之价值。为此，自即日起，凡本舰之兵士，一律仿照官生，宜剪短发至项际为度，以符合世界潮流。
众水手（欢呼鼓掌）：程大人之言深得人心。
旁白：水兵们各自持剪刀为对方剪辫，军官事先已剪辫，也上前帮忙，很快全部完成。
二副（焦急的踱步，看向大清的方向）：程大人此举是否有些草率了，所有士兵剪辫可不是小事，万一朝廷怪罪下来……
大副（拍拍二副肩膀）：别操这份心了，大人早已请示朝廷，这事已获批了，能有什么事？来，吃个苹果，我们海上走的人可不能缺维他命啊！（大笑，递给二副一个苹果）
二副（缓缓接过，叹了口气）：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吧！（转身低语）唉，维他命……，这些洋知识搞得我国礼义纲纪面目全非啊！
旁白：海圻舰代表清廷应英国邀请，参加英王乔治五世加冕礼，经两月航行抵达英国。
注：①清末海圻舰的异国之旅，是农耕国家与工业文明的又一次碰撞，它的传奇经历，实质上是当时中国向近代化社会转型的缩影。
②程璧光（1861－1918）：广东香山人，中华民国初年海军将领，加入过兴中会，曾任海军总长。1917年参加同乡老友孙中山发动的护法运动，次年在广州遇刺身亡。
第二幕
时间：1911年6月20－22日
地点：英国朴次茅斯军港
人物：程璧光、孟广吉、海圻舰全舰官兵、各国仪仗队、英王夫妇
旁白：英军鸣礼炮，各国军舰纷纷入港。
程璧光（精神焕发）：想不到我程某会到此，扬我国威！
管带（面向众人）：全体人员听令，列队！
（军官和士兵列成整齐方队，程与管带随各国代表上岸）
（英王从各国方阵前走过，满面春风，最后回到检阅台）
英王（挥舞权杖，微笑）各国朋友们，欢迎来到伟大的大英帝国！今天看了各国海军朋友的方阵，实在令朕赞叹不已啊！朕诚邀各国参加两天后举行的万国海军运动会，期待各位在赛场上的表现！
（程璧光等人受检阅完毕，退回舰上，众官兵围绕上来）
水兵甲：大人，刚才听说过两日要举行什么田径运动会，这田径是何物？
水兵乙：这洋人的运动会，我们就不参加了吧……我们怕是比不过那些洋人啊！
（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，唯有程璧光低头不语，仿佛是在沉思，而后徐徐开口）
程璧光（坚定地）：比赛，我全舰人必须参加。这田径无非就是些跑步、投掷之类，我们可以没有奖牌，但是不能没有尊严！（突然大声）我华夏男儿不能在西方的地界上让洋人看不起！
旁白：两天后，运动会如期举行，海圻虽与奖牌无缘，但无一人犯规，无一人中途退场，而信号兵孟广吉在200米跨栏中的表现，更震憾了在场的每一人。
（指令枪响起，各国运动员开始冲刺跨栏，孟广吉跨越数栏后被一栏绊倒，捂住右腿，作痛苦状，后勤人员欲将其扶向医务室。）
孟广吉（艰难地摆了摆手）：别让西方人把我们看扁了。（以手撑地，慢慢站起），中国人难道连200米赛道都征服不了？（勉强一笑，继续比赛）
（此时其它各国运动员已相继抵达终点，但整个赛场都安静下来，默默注视着这位中国运动员完成他的比赛）
孟广吉（抵达终点，瘫倒在地）：白人的运动，中国人也能参加！（检查伤口，发现右腿鲜血淋漓）
大赛组委会人员：孟先生在比赛中表现出的执着不懈，正是运动会核心精神的体现！我们对孟先生应该特别嘉奖！（带头鼓掌，赛场的人皆鼓掌）
旁白：英王夫妇看了海圻舰官兵在运动会上的表现，决定专行检阅海圻舰（英王夫妇登舰，环视四周，赞叹不巳）
程璧光（弯腰）：陛下，你要检阅海军方阵吗？
英王（好奇地）：哦？我正想看看贵国的海军能否配得上我大英造的船。
大副（高声喊）：列阵！
（全体官兵列阵整齐，所有人昂首挺胸，英王等作赞叹状）
英王（打量军舰）：听说当年在贵国三门湾，逼退意大利人的，就是它咯？
程璧光（点头）：陛下，我们可以谈谈这事，那时我还只是个普通军官……
第三幕
第一场
时间：1899年2月
地点：北京总理衙门
人物：李鸿章、意大利公使、各方侍从
旁白：1899年，意大利趁清政府甲午新败，派意大利公使向清廷趁火打劫，李鸿章临危受命，全权应对。总理衙门内设下宴席，中意双方开始商谈。
意大利公使（喝下半杯红酒，语气急切）：前些天鄙人呈上的那封照会大人可曾阅目？不知贵国意下如何？
李鸿章（低头像是在夹菜，不紧不慢地开口）嗯，文辞甚为不错。
意大利公使（两手推开）：我国船只在贵海域行驶难免有所损坏，需要修补，所以我们想在贵国三门湾地区设一个海军基地。另外为防止我国人民与别国冲突（停顿一下），希望大清不要将浙江租给他国。
（李沉默不语，侍从递上一碗面，李品尝面条）
李鸿章（突然作呕吐状）亚平宁岛上的面条真叫人恶心！
意大利公使（勃然大怒）：李鸿章！你什么意思？
李鸿章：我只想对您和贵国说一个字：滚！
意大利公使（拍动桌子，站起来）：李大人，你们清国若如此不懂规矩，可别后悔！（与随从下）
李鸿章（向身边人）：这意大利在欧洲不过是个二流国家，居然还在照会中自称什么“欧洲六强之一”，若不是事先调查清楚，险些又被讹诈了。我国人被洋鬼子欺压已久，今日一解心中之气啊！（大笑）
旁白：意大利公使呈报清廷拒绝照会消息，意大利政府决定武力恐吓，而英美等国得知意大利没有获准在浙江设立租界，向清廷表示不干涉此事件。
第二场
时间：1899年6月
地点：三门湾海面
人物：北洋水师统领叶祖珪①、意军指挥赫德、各作战人员
旁白：意大利的无理要求被清廷拒绝，意大利政府决定派出军舰前往三门湾海域，新北洋水师全员出动，双方对峙持续到夏天，海圻号在英国建成归来。双方舰队各占据一块海面，意军舰队数量上远不及北洋水师，赫德正坐在旗舰指挥室中，从望远镜窥视。
赫德（作惊讶状）不是说自甲午战后清廷海军元气大伤吗？怎么非但没削弱，反而多了不少战舰？居然还有一艘英式巡洋舰，英国佬也插手此事?
副官（走上前，弯腰）：将军，我打听过了，那是英国为清军定制的，火力怕是能赶上我们的主力舰了。
赫德（不屑地）：那又如何？（挥了挥手）这些东亚病夫，竟敢与强大的意大利海军为敌，开火！
（意军旗舰向海圻号开火，但没有一发炮弹击中它）
海圻舰舰长（作愤怒状）：这些洋人竟如此蛮横！叶大人说过，可以以牙还牙，开火！
（海圻舰调转炮台，轰向意军前哨，清军呈包围状逼近意军）
顾问（惊慌）：将军！他们想包抄我们！我们恐怕没有把握取胜。
赫德（一巴掌扇过）：废物，我看不见吗？（神情激动）
叶祖珪（坐在旗舰内，挥舞手臂）加大马力，全部开火！让这些洋鬼子喂鱼去！（推开舰门）哈哈！原来只要我大清心齐，洋鬼子也有害怕的时候。
旁白：在清军水师步步紧逼下，赫德受罗马方面指示宣布停火，并最终撤离。
注①：叶祖珪（1852-1905年），清末著名海军将领。福建船政学堂第一届毕业，第一批留学英国。参加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，所领之“靖远”舰在甲午海战中一度作为旗舰指挥舰队。1899年授北洋水军统领。1904年奉旨首次统领清朝南北海军。
第四幕
时间：1911年8月
地点：古巴
人物：程璧光、管带汤廷光①、众官兵、记者、古巴总统
旁白：1911年5月，拉美地区因就业等社会问题掀起一股排华风暴。②古巴受墨西哥影响，华侨处境艰难，刚结束参加英王加冕礼的海圻舰受命直接从欧洲前往南美护侨。此时，加勒比海海面空空荡荡，海圻号全速行驶，程璧光坐在指挥室，眉头紧皱，手中拿着一份文件。
程璧光（极度愤怒，拍桌怒吼）简直是禽兽之行！（攥紧文件，目视前方）朝廷命我等护侨，我们要让这群土匪看看，犯我中华者，虽远必诛！
汤廷光：朝廷命我等先前往古巴，再开赴墨西哥，前方就是古巴港口了，大人打算如何？
程璧光（看向窗外，严肃地）冤者还冤，理者还理，如此而已。
旁白：海圻舰不久到达古巴首都，受到古巴总统亲自接待。
总统（笑容满面）：古巴与大清向来友好……，您今日来造访我国让我真有些意外。
程璧光（微微点头）：总统先生，我们此行确实愿意向古巴表示友好，但近来我国侨民似乎在此受到不公啊。
总统（擦了擦脸上的汗）：古巴军民决不会歧视华侨，因为古巴对西班牙战争期间，华侨曾与古巴军民共同战斗，为古巴独立解放作出重大贡献，这一史实，将为古巴人民永志不忘。
（总统欲留一行人休息，程婉拒，率众人离开，被大群记者围住）
某记者（拿着纸笔）：程先生，请问您来我国是专程保护华侨的吗？大清向来“只扫自家门前雪”，怎么对此事颇为关注？
程璧光（停顿片刻，然后开口）：我此行确实如此，但我要强调的是，我中华人民是不可受辱的，枪炮和屠刀只能打倒我们身体，民族精神永不会倒！
旁白：程璧光与记者一番长谈，将海圻号华侨的消息传播到全世界。（程与众人回到船上，管带汤廷光上前迎接）
汤廷光（高兴地）：大人，今天在你会见总统时我率全舰官兵去当地华侨家庭一一宣慰，结果刚一下船，就被广大华侨围住了……他们送鲜花，塞水果，硬拉着留我们吃饭，华侨都说，此生无悔入华夏！
程璧光：（微笑）这不就是海圻的魂吗？守护每一位海上漂泊的中国人，是你我的责任。
（十天后，海圻号正在赶往墨西哥的路上，汤廷光急切地敲开了指挥室的门）
汤廷光（面对程璧光沉痛地）：朝廷说了，墨西哥，我们不必去了……（掩面）
程璧光（大为震惊）：此话怎讲？
汤廷光（语气突然转折，眉飞色舞）：墨西哥政府已向中国赔礼道歉！并承诺严惩35名事件主要负责人，甚至还向我国赔款3000万比索！③
程璧光（兴高采烈）：大快人心！大快人心！想不到有朝一日中国也能接受他国赔款！谁说我们外交上尽不如人？传令，通知全舰官兵，班师回国！
注：①海圻舰管带汤廷光（1865—1933），广东人，黄埔水师学堂第一届驾驶班毕业。1921年，孙中山在广州就任大总统时，擢汤为海军部长。
②5月13日由弗朗西斯科·马德罗率领的墨西哥反政府军攻占托雷翁城，*********劫当地华人店铺，屠杀华人300余名，制造了举世震惊的“托雷翁惨案”，清驻墨大使沈艾孙提起交涉，遭拒。
③后由于墨西哥政权更迭、中国国内动荡等原因，赔款最终未能支付，但从当时环境来看，中国作为一个屡次向西方列强赔款的国家，能获得他国赔偿，的确是一次伟大的外交胜利。
第五幕
时间：1911年10月
地点：英国巴罗港
人物：程璧光、汤廷光、黄仲煊、全舰官兵
旁白：因担心燃煤供给不足，海圻舰改变原定直越太平洋回国计划，原路返回英国。沿当初访问路线回国，飘扬着黄龙旗的海圻号入港后，辛亥革命爆发的消息在舰上传开。海圻舰三副黄仲煊是同盟会成员，得知辛亥革命的消息后，便积极在年轻军官和下层士兵中进行宣传。
（某天傍晚，一间不起眼的舱室里，不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）
黄仲煊（面对众人，胳膊支于桌面）：情况就是这样，星星之火已成燎原烈火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，何不明日就向舰长请命？
（众皆不语，一名军官站起来，像是有话要说）
军官：公之言甚是有理。——只是，我等父母家眷皆在国内，这万一被朝廷知道了……
黄仲煊（厉声地）：君言何其谬哉！我泱泱中华五千年，哪一次革命没有流血？谭嗣同先生在狱中尚且写道“我欲横刀向天笑，去留肝胆两昆仑”，各位前些日子都已剪辫，岂不知剪辫是革命的标志？其投身于革命，便要能视死如归，怎能为儿女情长所绊？
（众皆鼓掌，声称愿加入革命，那位军官被驳得哑口无言，退回到众人身后）
旁白：与此同时，在另一边的指挥室中，程璧光在焦急地来回渡步，自从知道了江山就要易主，程璧光就陷入了思索和忧虑中……
汤廷光（敲门，得到允许后，进入指挥室）：大人也知道我想谈何事，所以如何定夺？（沉默了几秒）大人定还记得那晚在古巴说的“海圻魂”，说实在话，要想守护一个民族的独立与自由，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确实比朝廷那群买办要管用。
程璧光（吃惊地）：小点声……我岂不知民主共和之理？只是我一人难成气候，纵使我支持革命，倘若全舰人反对，又该如何？
汤廷光（轻松一笑）：剪辫子无人反对，现在也不会冥顽不化……（汤廷光退）
程璧光（自言自语）：当初见古巴总统时，我对本国的民主革命充满期待，怎么革命爆发后，我却迟疑不决？民主与专制，应选择哪一个是显而易见的，我为什么就是不愿做出选择呢？
（第二天一早，甲板上熙熙攘攘，人声鼎沸，程璧光见状，登上甲板，询问情况）
众人齐声喊道：请命回国，参加革命！
程璧光：汝等日来谈论，我已知之，汝等任何人如欲回国参加革命者，请到右舷，不赞成者左舷，待我唱出一、二、三时，按个人意志行动。
（众人纷纷走向右舷）
程璧光（大为喜悦）自今日起，我等也为共和国人民了！能回国参加革命，实仰仗各位！
旁白：海圻舰因为需要修理，在英国一直停留到1913年，1912年1月1日，孙中山宣布中华民国成立。同日，海圻舰举行换旗仪式。
程璧光（目视着黄龙旗缓缓降下）：终于，回国后不用称衙门中那群人为“大人”了。
官兵（欢呼雀跃）：我们是“公民”不是“子民”了！共和万岁！民国在等着我们！
阳光下，五色旗正迎风飘扬。
旁白：落日龙旗下，你是大清帝国最后一抹余光，江阴炮声②中，你是华夏民族千年不变的赤胆忠魂。三十余年的岁月，你见证了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近代化进程；茫茫大洋上，你守护着中国的海上疆土。你为异国他乡的华人保驾护航，你让来犯中华的列强闻风丧胆。你传奇的一生，代表着中国人的脊梁！
注：①1937年“江阴保卫战”打响，为阻击日军，海屹舰自沉于长江江口，由此结束它的传奇一生。
“海圻号巡洋舰”，“圻”的字义为边界，之所以取名“海圻”，是希望这艘巡洋舰能守护中国海上边界。
（本文在2019年11月华东师大基础教育集团和华东师大历史学系联合主办的第四届“青史杯”高中生历史剧大赛评比结果中，在参赛的24省市563件作品中获得全国三等奖，同时，李艳老师获得“优秀指导奖”，六安二中获得“优秀组织奖”。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