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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来地衣香

河西校区语文组 徐敏

 

早晨路过菜市场,看到一位大姐在卖地衣菜。松松地堆在一个中等大小的竹篮里,泛着墨绿的水泽,厚实、干净,引得从旁经过的我不由停下了脚步。

  “地衣”是学名,据说是真菌和光合生物(绿藻或蓝菌)之间稳定而又互利的共生联合体,科学上的解释远比生活中的要复杂。安徽六安的本地人有一种更通俗的叫法——自来皮。我虽是本地人,因无从寻找这个名字的最初来源,到底也没有办法分清是“自来皮”还是“地来皮”。发音的时候,速度极快,似乎每个字的音都没有发完全,最后一个字的音稍微有些拉长,听起来像是去声的样子。这个地方特色鲜明的名字,不仅读起来十分亲切,且极其清楚明白地表达了这个“共生联合体”的特点。“自来”——自己长出来的,是天然之力而非人工种植。“地来”恰恰提示了它生存的环境——泥土上。“皮”则更形象地描述了特点:与泥草紧贴在一起的地衣,可不正像覆于大地胸膛的皮肤?

  本地人对于这种上天赐予的美食一直有着特殊的爱好,又竭尽智慧地开发出若干不相同的做法,或炒或拌,或清淡或肥厚,其中最经典的做法便是自来皮炒韭菜。铁锅倒油烧热,切段的红辣椒炸出香味,再放入洗净的自来皮翻炒,快熟的时候放入青翠的韭菜。没有复杂的步骤,但那香味也足以诱惑你的味蕾。有句谚语最可作证:自来皮炒韭菜,不吃不吃拿碗来。

这道菜也是丈夫的最爱。我问卖菜的大姐 :

  “这自来皮多少钱一斤?”

  “十二元。”

  “有点贵吧?”

  “不贵,你看多干净,这可是工夫钱!”

  可不是吗?那一篮子干净的自来皮不知得花费多少工夫,找了多少地方,才能捡到呢!尤其现在随着城镇化建设的推进,农村的土地基本上都有了各自的归宿,或是马路,或是田地,或是风光带,或栽上了绿化树。风景好了,卫生好了,荒地少了,地衣菜的生长空间也就被挤得没有多少了!上世纪80年代的后期,我那时正上小学,是个在乡野里散放的野丫头。村子边是一座座的土山岗,山上种着一排排的松树,正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地方。农历二月之后,天渐渐暖和起来,山头上的野草便开始大片大片地绿了。历了一冬的松树像梳妆后的姑娘,“发髻”亮得喜人。春分以后,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,一场春雨一场青,我开始牵着我家耕牛去山上吃草。牛吃了一冬的干草早已厌倦,看见久别重逢的春草不等主人招呼便欢快地只顾吃,再不抬头了。这时候,我便跑到东面的山坡上,在雨水自然流过形成的自上而下的浅沟里,地衣菜俯拾即是。我只捡拾那些最大最好的,捡满一篮子的自来皮也不过一会儿的工夫。“自来皮”之所以是用“捡”的,一是因为多且不必花钱,二也确实是在草地和泥土上一朵朵地挑捡来的。吃自来皮在丘陵地区的农村是件极其普通且简单易得的事,想吃等下过雨去山上捡就是了。有时候不必去山上,家门口的稻场旁边也有,不过因为家禽的原因大多不如山上的干净肥大,我们小孩子是不屑于去捡的。

 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,随地可捡的自来皮如今也是物以稀为贵了。虽然如此,我还是买了一斤,然后就满菜场找紫根的韭菜——搭配自来皮非要这种韭菜才能相得益彰。记得有一次看电视,一档美食节目正教学一道和韭菜有关的菜肴。女主持人和厨师说:“听说还有一种紫根的韭菜,比市场上卖的更香些?”紫根的韭菜对她竟犹如传说般神秘呢!幸而本地还是常见的,韭叶细长,拿起来就能闻到一股子特有的香味。

  中午的餐桌上便有了一盘自来皮炒韭菜。丈夫和儿子吃得很欢,一大盘很快就见底了。儿子说:“妈妈,明天再买这个菜啊!”

  儿子自小生活在城市里,即便回老家,种上了果树的山能结出香甜的果子却长不出自来皮了,他自然也就不可能重温我小时候捡自来皮的快乐时光了。那时候,我将一篮子新鲜的劳动成果拿回家,洗净上面沾着的草和泥。我那干事极为麻利的母亲便会点燃柴灶,几缕白烟从烟囱飘出来,一道香喷喷的自来皮便炒好了。

  自来皮或是地衣菜现在于儿子是难得吃到的鲜美野味,于我却是童年满满的回忆。春来了,山绿了,驯顺的牛儿在埋头吃草。山坡上,一个扎着辫子穿红衣的小姑娘,正蹲在草地上将一个个自来皮捡放进身旁的小篮子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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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18-11-23 10:59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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