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理（2） 李一民
第一次遇见了孙悟空，还是在花果山。
那时，他既不是大闹天宫、威名远扬的齐天大圣，也不是唐僧手下锋芒毕现的大徒弟。我与他还有其他五位兄弟一起指天发誓，义结金兰，约为兄弟。他排行老七，我是大哥。
所以，他总是叫我“牛大哥”。
从一开始我就知道，悟空和我们不是一类人，他总是想我们不敢想的做我们不敢做的，好像一只桀骜的小鸟，却有傲视苍穹的勇气。在一次酩酊大醉之后，他流着泪说：“大哥，我不甘心哪，我不甘心屈服于玉帝的脚下，我要做这个世界的王。”
后来的事，想必你们都知道了。
十万天兵天将奉玉帝之命浩浩荡荡地杀将过来。金色的阳光下，我看见他桀骜地挑起细长的眉，山脚下有他的十万猴子猴孙，山上“齐天大圣”的旗子猎猎迎风飘扬。我和其他五位兄弟都站在他的身旁。
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里，我和其他五位兄弟都受了伤。他望着我们身上一道又一道裂开的流血的伤口，眼睛里闪出了泪花。他死死地握紧手中的金箍棒，直指那如血的残阳，说：“等着我，我去给你们报仇！”自然，我们没有等到他回来，如来却把我们的七弟压在了五行山下。
我们谁也没有去看过他，因为我们不敢想象那青苔肆意地长满他脸上的样子。又或许，在那座法力无边的巨山下，他早已化成了孤魂一缕。
没有七弟的日子，时间依旧流驶。
大约已过了五百年，连我的孩子也长到了他当年的年纪，我从孩子的身上似乎又看到了他的影子，天真的，桀骜的，放荡不羁的影子，顽固地想要掌控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。
四弟说：“人世间的一切因果循环，环环相报，从来都是让人难以琢磨。”
“报——”，洞外的小妖仓皇地跑了进来，“报告大王，外面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请来了神仙，收走了少主，据说那个领头的叫，叫‘齐天大圣’！”
“什么，有这等事？”五百年来，我再一次听到了他的名号，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，以这样的方式。我看见他近乎变成了另一个人，穿着规整的和尚服，行着标准的和尚礼。他似乎被唐僧拔光了身上所有的刺，变得温文尔雅，彬彬有礼。我不敢相信，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美猴王吗？
“兄台安好，小弟保唐僧西天取经，路过宝地，想借嫂嫂的芭蕉扇一用。”他轻叹了一声，“否则，火山炎热，师父那肉体凡胎，必被烤熟无疑吧……”
可是，想到被他羞辱的妻子铁扇公主，想到被火云洞菩萨收走的红孩儿，我又不禁怒火中烧。“休想！”我用手止住了他的话头，“要拿芭蕉扇，先过了我这一关！”我提了提手中的混铁棍，他也拿出了金箍棒，四目对峙，时间凝固。
是我手下留情了吗，还是他拼尽了全力？我们从拂晓一直战到了黄昏，他的棍法比以前更加纯熟，我渐渐招架不住，他也有些力不从心。最后，他念起了咒语，请来神兵，把我抓住。我扭过头，不愿看到他向三界神灵颔首低眉道谢的样子。“大圣，这个妖物怎么办？”哪吒的长枪已直指我的喉咙，我闭上了眼睛。“放了吧！”他叹了口气，消失在茫茫的山涧之中。
还家的途中，天上下起了小雨，我背手站在仿佛被雷劈过的笔直的山巅，看见他牵着马儿，上面坐着他的师父。斜阳西沉，大地上留下了他们师徒越拉越长的影子……
我笑了，我们都没能逃过命运的轨迹。
（指导老师：闫俊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