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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一生清欢,诺一世长安

高三理(13) 高雍

 

永乐四年冬,京城小雪,除夕夜。

  现在什么时辰了?不知道,柳薇也不愿去想,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一趟,赶上京城古煌斋卖的最后一条烤鱼,却与对面的少年僵持不下,直至店家打烊,他们才以划拳定了烤鱼的归属。空旷街道上,烤鱼香味散开,柳薇就地而坐,发觉少年仍未离开,用眼神抛出为什么,一边不自禁握紧了烤鱼,方知同是天涯离家人。许是同病相怜,她分了少年半条鱼,片刻前的不欢烟消云散。他叫长安,叶长安。

  雪自飘个不停,长安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杆花枪舞了起来,罢了问了一句:“柳薇,你看我像不像个将军?”柳薇极力忍笑道了一句像,却发觉一束束火把由远及近,为首者低颔道:“可算找到殿下了,请速随吾等回宫。”长安不缓不急地应了一声,转而将目光投向柳薇问:“方才答应我,你会陪我些时日的,不知可还算数?”柳薇惊地一时说不出话来,长安笑道:“沉默便是应允了。”

  此后齐国太子身边多了个无所事事的侍女,只推说是某位女官收的养女。

  来宫中已有些时日,虽思念家乡,却总对长安有所不舍,他会每天想方设法逗她开心:突然递来的烤鱼,异国进贡的宠物,听闻哪儿有趣味的景致,必与她一同观赏,市井里出现新奇玩意儿,必即刻同她溜出宫赏玩,她也奇怪父母应是寻到了她才是,缘何迟迟不至,但一想到长安,这种想法便渐渐淡去。

  一晃就是三年,无形的时间好像化作有形般,明显让人触摸到它迅急的流逝与永不逆转。

  她豆蔻碧玉,他弱冠未立,只是齐国与姜国战火不息,柳薇脸上再难寻见一丝笑意,即使抱着她那最喜爱的猫儿也是这般,长安只道她担心战事,劝慰道:“两国间战争不断,每次不了了之,不必多虑!”柳薇未有只言片语,只是摇了摇头。

  在新近入宫的侍女请求下,柳薇答应出宫帮她送些衣物予其父母,宫门侍卫一如既往让出路来,未有丝毫检查与怠慢。当她踏入那个小院,见了那对老迈夫妇后,总觉得有些不对,是了,小院中并无寻常炊火气息,那对夫妇对自己总有种若有若无的……恭敬?而且,哪有父母不问儿女近况的?想到自己心中不免黯然,满怀疑问的她在小院留下了一次又一次足迹,而齐国在前方的战事一次又一次失利,直至那一日,她入了小院,未见那对夫妇踪影,只被四处埋伏的士兵围住,带到长安面前。手中衣物被夺,展开竟是幅京城地势图。“我该称你公主呢,还是柳薇女,告诉我,为什么!”她沉默,惟有沉默,再怎么解释也是无济于事。

蓦然感到有些冷,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湿润,只是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个细雪纷飞的夜,又是一年除夕,他又舞起了枪,仍是那句话:“薇儿,你看我像不像个将军?”她轻声应道:“像。”眉目也舒展开来,而他似乎十分欣喜一般。“那我护你这一生一世可好?”稚气十分的话,他偏偏问得那么认真,只是她笑着逃离了,可以吗……如果,注定分离呢?

  柳薇被送回姜国,父皇母后的夸赞与慰问不绝于耳,她恍若未闻,只记得一袭硕大的银红战袍,一杆银色的长枪,寒风凛冽中,满室温香里,她的耳边仅萦绕着那句:“第一次……也是最后一次做将军了。”是了,新来的侍女,老迈的夫妇,皆为父皇母后一手策划,自己也只是棋子罢了,再无人在寒夜时为自己添一袭锦衣,再无人在铅山雪景中陪自己嬉戏,再无人在除夕时舞枪与她看,问上那一句痴傻话语……齐国亡了,是她,是她一手造成……

  京城又下了场小雪,又是一年除夕,柳薇换了寻常人家衣裳,撑着一柄紫竹伞缓缓走着。京城古煌斋前,有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耍,其中一人个子出挑,笑着抡转手中长枪,周围孩子拍手叫好。听路人说他以前摔坏了脑子,变得有些痴傻,只是每天古煌斋最后一份烤鱼都被他守着,不许任何人拿去。一切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,还是忍不住低声唤了句长安,那人转过身来笑问:“薇儿,你看我像不像个将军?”

  手中的紫竹伞啪的一声落在地上,痴痴应了句像。“那我护你这一生一世,可好?”早已干涸的泪水不知何时溢了出来,“好……”余生,我护你一世,长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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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17-07-19 15:48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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