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文（4） 胡馨悦
锦瑟无端五十弦，一弦一柱思华年。
庄生晓梦迷蝴蝶，望帝春心托杜鹃。
沧海月明珠有泪，蓝田日暖玉生烟。
此情可待成追忆，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——李商隐
这首诗，朦胧一片，游离不绝，可以说，义山是朦胧诗的开山鼻祖。
义山的情感，向来是模糊难以琢磨的。读他的诗，就像是雾里看花，水中望月般，总是不真切的，捉不到头绪，也理不清因果。
读义山的诗，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诗中所描述的心情，那是一种怎样迷离的叹息。我也不能理解义山为什么这样写，但我喜欢义山的诗，因为它是美的，如夜来香般的隐晦幽寂。字字生景，联联有情。每念到心动之处，只能隐隐间触到义山当时的心境，一恍神，就无影无踪。就是梁启超这样的文学大家，也这样说：“义山的《锦瑟》《碧城》《圣女祠》等诗，讲的什么事，我不理会，拆开一句一句叫我解释，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。但我觉得他美，读起来令我精神上得一种新鲜的愉悦。”反复低喃着义山的诗，如同蜜糖在舌尖缓缓滑下，慢慢翻滚，优美婉转的字节和极富表现力的描写，让人神为之迷，心为之醉。
“曾经酒醉鞭名马，生怕多情累美人。”多情的你，既累了美人，也累了自己，也许你生来就是多情浪子。每一段情，每一段往昔，每一首诗句，于你而言都绝不仅仅是一段插曲，而是你的一切。“春心莫共花争发，一寸相思一寸灰。”你为多情，将自己置身于火海，火焰愈是热烈，留下的便愈是灰烬，随风而去，无怨无悔。
因为爱情，你始终相信奇迹。一次偶然间的惊鸿一面，你遇见了采阳华——一名宫女。你深深知晓一入宫门深似海，生为宫里人，死为宫里鬼，生生死死难逃宿命，但你始终想，或许会有奇迹。
借着爱的名义，沉醉到无边无际的晴夜里。有时相依偎，彼此慰籍。时而默然相视，醉心那漫天闪烁的星辰。在道观旁的山涧边，看雨过河源，绵绵不绝。
放肆至泛滥，必然成灾，她被遣回宫中，生死未知，你被逐出道观，忧愁难寄。
你在宫门外徘徊，期待她的感知，“身如彩凤双飞翼，心有灵犀一点通”。你虽没有羽翼能飞入宫去，但你的心，却时时与她相印，在每一个满载星辰的夜晚，将她唤醒。
你的爱是自由的，任由那春花开遍山野，开到茶靡，将她的名字轻唤。
但终究，你们还是拗不过宿命。
一情未灭，一情又起，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相惜，但义山又何曾不想珍惜。
女主角是一位洛阳商人之女。那年，垂柳依依，江潮温婉，你正准备赴长安赶考，暂留此地。一首《燕台》诗，撩起了多情飘曳的柳枝，也撩起了她涉世未深的心。
柳枝手断衣带，托人捎给你，说是向你索诗。你透过那素白如雪的衣带，隐隐看见她翩然惊鸿、宛若游龙的曼妙身姿。你满心欢喜，却又心急如焚，你的行李被同行的人误带去，只得去追。于是空留一枝香花落桥头，一衣素锦暗泪流。无奈只能留下《柳枝》五首。其中有一句“同时不同类，那复更相思。”可怜那女儿最终只落得一段不情不愿的婚姻。
最后的最后，你终于迎来了一段美满的爱情。
你在牛李党派之争的夹缝中艰难求生，背负着背师弃德的骂名，不忠不孝的污辱，义无反顾地奔向你的第三次爱情。她是李党的女儿，王氏，而你却又是牛党令狐先生着手培养成才。两边都想讨好，却两边都得罪，于是你颠沛流离的生活更加苦难。
还好，王氏与你恩爱非常。她知书达理，善解人意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，使得你苦难的生活增添了一份异样的色彩。每次分离，满怀的都是对她满满的不舍与思念。“何当共剪西窗烛，却话巴山夜雨时。”
有情总是遭上天嫉妒的，转眼间，她已撒手人寰。“忆得前年春，未语含悲辛。归来已不见，锦瑟长于人。”
不该爱，不能爱，来不及爱，你的爱总是充满形形色色的无奈。何当共剪西窗烛？却话巴山，有夜雨相伴，与你同赏一湖秋池美景的人儿，何在？
不要问为什么那些诗为无题，未写成的诗，何来题目？何为锦瑟，不过一场烟雨一场梦，一场流年一场醉。锦瑟之名，谁来解，这一句痴迷，这一首没有谜底的痴语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