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理（13） 林羽
我是一位画家，我有一所向海的房子，我有一支值得眷恋的画笔。
我背起行囊走进深山，聆听潺潺泉水的奏响，画纸上的梦幻，却依旧是一片绵延涌动的金色麦田。“大姐姐，你可以教我画画吗？我想要画一座城市送给奶奶。”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轻声问我。
“你为什么想要画画？”我看着她好看的眼睛问道。
“奶奶的梦想是到城市里看一看，所以我想要画一座城市送给奶奶！”
“哦，可是，可是姐姐只会画麦田，金色的麦田啊！”
我注意到她眼角挂着一颗泪，我的心一颤，整个身子掉入那团晶莹的泪珠里。泪水酝酿的树木蓊郁，草木香气卷入人的鼻和眼。这个时候我所感受到的呼吸、静水，还有久远，都像是清风灼过冰冻屋檐一般，想念着过境的暖风，找寻着一场故乡的灵动，拥抱着大雨过后的风景如昼，在酣畅淋漓地奔涌着。
我相逢一个小女孩。她躲在大桂花树下吃苹果，看上去很不友好的大黑狗卧在不远处。是很安静的时光若水。
“姐姐，你认识远方吗?”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小女孩已经站在了我眼前，她脚边还卧着那条黑狗。
“远方美丽得惊心动魄，有大雨吹过梧桐，和跨度大的风和日丽。远方还有山尖落暖，只剩抒怀的雪亦生花，还有热爱感受清茶的炉火煮着锦绣彩霞。远方还有青草开满鲜花的气候眷恋着水木年华。”我望向清澈的蓝天回答她的疑问。
“我要做一名诗人，像中秋诗会上的那些大哥哥、大姐姐一样。”
“好呀，你有一颗跳动着的诗情画意的心。”
“我向往他诗里的花朵，我想要我的感受嘶吼出强烈。如果有风的话，我要一场相逢，在麦香连绵入梦的曙光时分，再见荏苒白驹，而七月不远。”
“湖泊含盐的故事，有关于乡村的幻境，可以唱上很多年，不是吗？”
“我想要成为面朝大海、春暖花开的善良的人，我想要成为喂马、劈柴的周游世界的人。如果可以流下泪，我要想要张开泪眼看看这美好世界，看看我所执迷的那一种感受。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热恋着深夜，我想要许下太多的朦胧梦幻，甜蜜地梦幻一场，又如何？”
“没错，梦入山川，而清风自来。”
“嗯，单独存在的风，什么都倾听。”
小女孩送了我一个甜甜的吻，让我从泪水中挣扎了出来。
铿锵守候，超越时光的香气溅起惘然一片，随风筝翱翔在某顶清澈的晴好蓝空当中。而那眼眸的心，感悟着田和野的飞扬轮廓，旋转开季度。
谢谢你，我亲爱的曾经的自己。
谢谢你还愿意见一见如今颓唐的我。谢谢你还愿意拉我一把，谢谢你。
曾经的自己，是那么地热爱着诗，热爱着诗里百态。曾经的自己，是那么地仰慕在诗会上吟诗的或高或矮、或胖或瘦的诗人，我热恋着他们嘴里吐出的缤纷蔷薇。我深受着那样一个飞翔于大地，又消亡于大地的同样深情幻境的诗人：海子。我深爱着他的诗，他的乡村。还有他的麦子，他的麦田。
曾经的自己，渴望着变成诗人，在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写尽山川相爱，写满水深火热。我渴望着用我干燥的鼻，嗅出四季的轮转、风吹的方向和麦子的成长。曾经的自己，是那样执着且坚定地信赖着自己的不平凡，是那样极端地感受着花开花落、季度更迭。如果有一个小孩子躲在大桂花树下幻想，那么就一定会有那只凶相显露无疑的大黑狗陪在身边。
那只大黑狗是我爸的宝贝，就像是诗里麦田是我的宝贝一样。
可是那么多年过去的我，辗辗转转写了许多字，却没有一点儿可以算得上是诗的东西，更不要说是诗里麦田那样芳香饱满的悠然天地之间。
我成了画家，一位只会画麦田的画家。
我不会画寂静的山谷，我不会画肆意的原野，我不会画风中的离歌，我不会画雨里的聚散……
但我能够画得出安静欢笑的麦田，我能够画得出年华拥护着的麦田，我能够画得出呼啸沧桑记忆的麦田……是祖国坚韧阳光的麦田。
可我还是写不出浸润麦香的四季诗篇。
于是我每天都背上行囊，去往风里，去往雨里，去往梦里，找寻那么多的美景，然而却一直只有我画纸上跃然似幻的麦田常住光明里。再美丽动人的景，再笑靥如花的人，在我的画纸上也只有连绵惹人醉的亘古不绝的麦田。也许在灿烂背后，伤心全都渗入田地里，长成了株株用心在闪耀的麦子。风吹的方向，和着麦子的成长。
眼前这个想让我教她画画的小女孩触动到了我，如此寂静的深山旷野仿佛在吟着诗，“咿咿哑哑”地萦绕在风里。
因为怕痛，因为怕累，胆小怯弱的自己放开了我此生兴许独一无二的宝贝。我深情热爱着的诗里麦田，被前行的我丢弃在了我所谓的画中麦田里。我每天不断地画着她，却始终找不回当时感受。因着岁月呼啸而过，失了梦想的我没了追求，机械般地做着什么，像是在完成一段段仪式。
“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”，我要做诗里麦田最忠贞的情郎。为她泡一壶清茶，为她煮一壶细雨，为她唱一段人生，为她饮下一片时光苍茫，纵然朦胧当中我看不清楚远方。
为了她，我情愿披荆斩棘，翻山越岭也要相互寒暄。
我不会再一次放开她的手，我不会再一次心内流泪，身体却机械地生存在自己的幻想迷团里。纵使前方道路困难重重，纵然如今已不复曾经。
几度春秋轮转，大黑狗不见了，小女孩长大了，可是那诗里麦田依旧窝在那儿，不卑不亢地等待一个人回头，等候一个人重拾起她心上最爱。
困难重重敌不过我的努力，艰难疼痛挡不住我的坚强，也许会有风，诉说出一段勇敢，吟唱起躺在梦里水乡当中的一层淤清。
在风里，有一位诗人，手中拿着画笔，画出一座城，送给自己，也送给那个小女孩，送给那个女孩的奶奶，送给世间每一位不怕痛的有念想的人。
怕什么？疼痛算不了什么。因着梦中世界是那样美丽，纵然周遭喧嚣，我们心内依旧拥着一片清晰，里边住着诗里麦田，抑或是其他。
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于我，不过是山风自来，而麦流亦驻在原地，守巢盛开。
盛开下一个季度的勇敢和执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