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（9） 钟淑怡
大圣站在南天门外，凝视着下界人间。他突然把我从耳朵里掏出来，念了个咒语，我瞬间伸展开来。不得不说，仙界是个好地方，大圣取经归来已千年有余，这千年，我也逐渐衍生出了意识。
“老伙计，真快呢，一千年了啊。”大圣抚着我身上的铭文刻字“如意金箍棒”淡淡地笑，他这笑，不同千年前他大闹天宫时泼皮邪然的笑，却多了份仙风道骨的超脱和安然。我在他手里颤了颤身子。千年以来，他的法力日臻化境，甚至同如来不相伯仲。他也早已从齐天大圣变成了斗战胜佛。
我忽然就想起，五百年前，大圣回花果山路过人间。人间的那首诗“且怒且狂且悲哉，是人是鬼是妖怪，不过是心有魔债，叫一声佛祖，回头无岸，跪一人为师，生死无关善恶浮世真假界，尘缘散去不分明，难断……”
大圣听到街头孩童嬉闹玩耍时唱的歌儿就像现在这样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这歌的内容。
我陪了大圣千年，却渐渐看不懂他。当年他是美猴王，醉闯阎罗殿，勾除生死簿；当年他是齐天大圣，大闹天宫，被压五行山下；当年他是孙悟空，一路斩妖除魔，护送唐僧西天取经，那时，他的心思多简单啊！喜怒哀乐一并写在脸上，但自从被封为斗战胜佛后，他的心思，我却从未懂过。就好比现在，他一言不发，凝视着嘈杂繁华的人间。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，只感到他的悲伤，尽管这悲伤，我不知从何而来。
大圣叹了口气，腾起筋斗云，直奔金身罗汉住处，金身罗汉，也就是千年前的沙僧。
大圣将我随手放在殿内玉桌上，一撩袍子，同独酌的金身罗汉坐在一起，酒香，渐渐溢满宫殿。“师兄，你现在要是再闹一次天宫没准儿这天庭，就无人可阻挡了。”金身罗汉有些醉了，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放肆，却同时，问出了我的心声，若是按大圣当年的性子，这天庭怕也早就易主了。“要是我还大闹天宫，就一定有人制得住我，要是没人制得住我，也就是说我不再闹了。”大圣端起琉璃盏，平静地凝视着盏中的琼浆玉液，可他的话却让我心下一骇。“师兄越发像师傅了，净说些听不懂的话。”金身罗汉嘟囔了一句，端起琉璃盏一饮而尽。
“对了，你当初为何要随师父西天取经？”大圣悄然地转移了话题。我在一旁瞧得真切，金身罗汉眼里划过一丝落寞。“为成仙。”金身罗汉自嘲地笑了笑，“我以为仙是不会苦恼，无忧无虑的，于是一心向道。可是后来我才发现，神仙也是有烦恼的。”金身罗汉再度端起琉璃盏。“此话怎讲？”大圣有些不解。“人的烦恼还可以以死求得解脱而神仙却不能。”金身罗汉最后的这句话刚说完，整个人就趴伏在玉桌上，大圣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，拿了我转走离开。
大圣去找了旃檀功德佛，不过，不是时候。已贵为旃檀功德佛的唐僧于大殿之下同大殿之上的佛祖参悟佛道。大圣立在门口，迟疑着，久久未曾迈出一步。
佛祖问：“金禅子，何为佛？”
唐僧答：“佛为罪过。”
佛祖：“为何？”
唐僧：“佛参透世事，却置天下苍生于危难之中，是为罪过。”
佛祖：“你尚年幼，不辩。”
唐僧抬首，眼中似有灼灼火焰：“佛祖年长，世事迷心。”
大圣静默地立了一会儿，最后悄然离开了。
旃檀功德佛，当年举世无双的世家公子，名动京城的大唐圣僧。现如今，我竟能从他身上看到几分大圣当年的影子。
大圣坐在五行山巅，这座压了他几百年的大山上，活跃着万物生灵。大圣没有立刻将我收回去，他眺望着远处的天空，抚着我身上的铭文刻字，淡淡地笑了。
（本故事纯属虚构。哈哈哈嗝~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