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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读《红楼梦》中的六安茶

编辑:宋明俊 来源:本网原创 发布时间:2020-05-14 09:01:50 【字体:

  在《红楼梦》第四十一回“栊翠庵茶品梅花雪,怡红院劫遇母蝗虫”①中,曹雪芹在写到贾母、王夫人、凤姐带着穷亲戚刘姥姥兴高采烈游玩大观园和吃遍山珍海味后,贾母又领着刘姥姥和宝玉、宝钗、黛玉一行来到栊翠庵观赏,当栊翠庵主持妙玉亲自捧上一盏茶递与贾母时,贾母道:“我不吃六安茶”。这是笔者在《红楼梦》中看到唯一的提及六安茶,且似乎让人产生了问号:六安茶是好茶嘛?贾母不太喜欢六安茶嘛?

  细细阅读,我们就会发现,在贾母说这句话前面还说了一句,“我们才都吃了些酒肉,你这里头有菩萨,冲了罪过。我们在这里坐坐,把你的好茶拿来,我们吃一杯就去了。”接着写道:“妙玉听了,忙去烹了茶来。”对此话我们稍作分析便会得知,贾母的一句“把你的好茶拿来”,则明显地表达了“六安茶”肯定是列入当时上流社会的上品茶之一,否则老太太怎么会补一句“我不吃六安茶”呢。

  再看看《红楼梦》,不论是八十回本还是一百二十回本②,把“品茶”唯一写到回目(章节)上也就这一回,且把品的茶、喝的水(此水为妙玉收藏于玄墓蟠香寺里冬天落到梅花上的雪水)、用的茶杯(成窑五彩小盖钟)均写到了极致,写得最充分的也就是这一回。在这一回里说到“六安茶”,这岂不让我们六安后人倍感骄傲嘛。

  笔者分析贾母“不吃六安茶”的缘由为:六安茶是绿茶,性稍烈,易提神;而小说中贾母:“我们才都吃了酒肉。”这时绿茶不适宜刚吃饱就饮,可见贾母深得保养与品茶之道,不愧为“钟鸣鼎食”、“诗礼簪缨”之大家。而贾母在酒后想小息一会,自然要喝些平和茶水,“老君眉”就是这类以茶尖制作的清淡性茶叶,自然这时最符合贾母的需求了。笔者阅《红楼梦》(三家评本)中发现,在贾母“我不吃六安茶”后有批注:“此语着眼,不能六安,出于此老”。接着是:“妙玉笑说:‘知道,这是老君眉’”。后又批注:“老君白眉,衰愁之象”。③批注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,就是此时此人是不适宜喝六安茶,而不是六安茶不好。我们现在讲究养生,六安茶是绿茶,好处诸多,而不能因贾母在特殊时境下和是老年人而产生误解。

  刘心武等学者认为: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任江宁织造,且与康熙为发小,康熙南巡时曾主持过四次接驾大典。再深究的话,小说中的贾母应当很熟悉南京。从《红楼梦》第三十三回贾宝玉被父亲贾政暴打后,贾母说了一句:“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”便知。据考证,曹家祖籍在辽阳、兴旺于南京,《红楼梦》作者、伟大作家曹学芹出生于南京,直到雍正六年曹家抄没后才全家迁回北京。④据此小说推理,从贾母到宝玉一家三代,大抵都与六安茶有不解之缘。

  《红楼梦》上提及茶叶处很多,有捧茶、斟茶、吃茶,以茶水漱口等,还有一些描写茶俗茶礼、茶道茶禅、茶诗茶联之处,可提及茶叶名称的并不多见,大抵就是枫露茶、凤髓茶、六安茶、老君眉、女儿茶(普洱茶的一种)、暹罗茶(国外进贡)、龙井茶⑤几种,可见六安茶当时的知名度很高。史料记载,明清时期,六安茶已成为批量的贡茶。

  据马育良先生的《淠河茶麻古道再探》论述:“历史上首度比较多地谈到皖西茶业的还是唐代。”“历史上,六安产茶区域主要在淠河流域的苏家埠、麻埠及霍山县一带,绵延达三百余里。”“明代淮河流域及六安、霍山茶业发展的总体状况是——茶叶的采摘与加工在淮河流域的产茶区已形成规模优势。”清人汪灏在《广群芳谱·茶谱》中仍称道“霍山黄芽、六安州小岘春”,“皆茶之极品。”“(明代)安徽境内民商营运仍可由淮河、颍水等直达江苏、河南等省,淮河下游则可由洪泽湖转入大运河,运河把东部省区与长江、淮河、黄河、海河水系连接了起来。清初,淮河、淮颍等水道的民商营运效能一直保持得很好。”又有清代浣月道人《六安竹枝词》为证:“淠水遥通颍水前,棹歌声歇夕阳天。布帆无恙频来往,半是茶船半米船”。六朝古都的南京,水陆交通便利。因此,出生于南京的曹雪芹在《红楼梦》第四十一提及六安茶,想必是极自然了。

  明代徐光启在其著《农政全书》里称:“六安州之片茶,为茶之极品”。杨慎《茶录》记载:“小岘山在六安州,出茶名‘小岘春’,即六安茶也。”著名作家梁实秋在散文《喝茶》中开篇写道:“数十年来喝过不少茶……,西湖的龙井、六安的瓜片、四川的沱茶。”并接着说道:“有朋自六安来,贻我瓜片少许,叶大而绿,饮之有荒野的气息扑鼻。其中西瓜茶一种,真有西瓜风味。”笔者很认同梁实秋的观点,六安瓜片口感以“淳厚清香”的特点最为突出;六安瓜片形似西瓜子,因炒烘而叶缘自然微翘,色泽宝绿,大小匀整,不含芽尖茶梗;而西湖龙井在制作平整完好上显得略突出一些。至于口感上,二者均为绿茶中的翘楚。2008年,“六安瓜片”制作技艺入选国家级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。

  虽然我是当地人,但过去能喝上六安瓜片也非易事。记得家里1970年代常喝的是几元一市斤的“外销绿”(出口转内销),形似黑米,不占空间,任你多喝几遍而保持茶味,所以成了父母常买的家用茶。下放那会,生产队只能喝几毛钱一市斤的黄大茶。水将沸时,洒上一大把,水一开,伙夫挑起担子分到各劳动点,酷暑之下,最感解渴得过瘾。

  笔者听说,六安瓜片茶生长条件有些苛刻,所谓的高不成,低不就。特大高山峻岭寒冷,难长好植物;小山及丘陵,由于得不到山的滋润,品质不佳,我们叫外山茶。真正产好茶的地方要求在海拔几百米、潮湿阴凉又多雾的半山腰,在六安最著名的就是位于独山与金寨交界处的“齐山”,这里生产的“齐山云雾”茶闻名中外,在这周围及向内山方向产的一些好茶,大抵称作“六安瓜片”。当然霍山黄芽、金寨翠眉、舒城兰花、华山银毫也很有名气,笔者就不在这里细说了。

  “六安瓜片”品味甘醇,笔者觉得还是与采摘时节有关。谷雨期间采的茶,当是最好。这自然是春光明媚时,叶片吮足了天地之精华,才会孕育出最美滋味。有清代窦国华《采茶竹枝词》为证:“谷雨微风长嫩芽,绕篱香透野人家。齐头山寺晨钟断,云里声声唱采茶。”对比毛峰、黄芽类嫩芽茶,笔者还是喜欢“六安瓜片”些。

  近年来,我市把茶谷建设提升到战略高度,制定规划,打造五百里茶谷;每年组织“开茶节”等各种节庆活动,吸引了全国乃至全球的目光,叫响做强六安茶谷品牌,六安茶文化旅游产业越发兴旺起来。

  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”。淠河水冲瓜片茶,清香舒畅筋骨拔。正是五月好时光,走,咱们喝茶去……( 戚卫国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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