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理（16） 王颖
哥哥叫先宇，家里人都叫他小宇。
记忆里和这个堂哥交往的日子不多，他一直住在奶奶家，而我从小住在姥姥家，家里有一个表姐是我最好的玩伴。小时候，每次写作文都是“我的姐姐”，因为是姐姐在我难过时安慰我，是姐姐带我瞒着妈妈偷偷去小卖铺买辣条……而这个哥哥，我只记得他是个学神级别的大佬，其余的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每次到家里来，也只是吃个饭，就一旁干自己的事了。年夜饭时，顶多也就是敬个酒，说一些“祝你学习进步，天天开心”什么之类的我又爱听又不爱听的肤浅的话。我没有叫过他的名字，更没有叫过他“哥哥”，若真有什么话要说，就走进一点，拘紧地说几句话：“喂，额，你那个……”总之啊，这个哥哥，空气一样，可有可无。
不过，这个哥哥嘛，在关键时候还是可以帮我撑撑台面的，每次有同学跟我说到“我弟弟可会照顾人了”，或者“我哥哥对我可好了”，或者哪怕是“我哥哥坏死了，一无到晚就知道欺负我”这样的话，可就刺到我这个独生子女的痛点上了。这话，听得我心里发酸，真是羡慕嫉妒恨啊，但我一般还是会傲娇地来一句“我哥可牛了，人家是吓大（厦大）的！”她们羡慕的目光可就刷刷地投过来了：“是你亲哥吗……？”“不是我亲哥，那又怎样？不是亲哥，胜似亲哥，他对我可好了，虽然有时候也会坑我……”嗨，可别说我虚伪，我其实是个缺失“兄爱”的“可怜的娃”啊！
去年腊月，爸爸要带我去二伯家吃饭，吾辞以作业良多。爸又说：“小宇从厦门回来了，你真不去？”我还是“屈服”了。“作业带上，看你哥能不能拯救你一下。”爸无奈地说，我瞪了他一下，但还是苦笑着收拾作业了。
房间比较凌乱，桌上蒙了一层灰尘，可能是太久没有人住，也没来得及打扫的缘故，东西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。嗨，学神嘛，向来是这么不拘小节的。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，桌子上没有多余的地方。他让我坐下，自己蹲在地上，趴床上给我讲作业。夕阳本还有些酡红，点染着还未亮灯的车水马龙的城市，一直到月亮孤零零地守着浓黑的夜，望着还有些喧闹的街道……我几次起身让他坐下，他总是轻笑着说让我坐。最后，他站起来，伸了伸可能早已麻木了的腿，走了出去……哇塞，竟然还有一点点小感动！这可是我第一次被这个可有可无的小哥打动了。
我早早地吃完了饭，退下桌子，在沙发上眯眼睡着了。迷迷糊糊听见爸爸和他说的话。大意就是让他拯救拯救我这个文科生一样的理科生呗。他说:“她高考是大事，我会尽力帮她的，她可是我亲堂妹啊”我当时……睡得迷迷糊糊……这话啊，真是让人心软得不行。
像魔咒一样，期末的理科成绩又是一塌糊涂。那天下午，他在我家里给我分析试卷，最后一题讲完，我终是忍不住了，泪崩了，我觉得我选择了理科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……眼前蒙上了雾一样的白汽，我迷茫了，不知所措。他坐在床边怔了一会：“没事的，你才高一，你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去努力弥补，不要着急更不要害怕……”我不哭了，他也不那么严肃了，跟我唠起嗑来，他说他买的厦门特产“苏小糖”今天会到货，然后贱贱地看了我一眼，问我要不要来一盒。我撇嘴：“那就看皇兄愿不愿意给喽。”他笑了，但那笑声像是在鼻子里笑出来的，像是在笑我一个小屁孩的幼稚，又像是在笑我健忘，这么快就把成绩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，总之，这笑声怎么那么惹人厌啊！
年饭那天中午，大人们凑在一起娱乐，我与奶奶家里的亲戚都不大熟悉，就在他房间里坐着，他喝多了酒，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：“二中是个优秀的学校，压力自然会比较大，成绩不好没关系，你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可以努力，不要着急，更不要害怕……”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还是流泪了，人前，我很少流泪，更不会让别人看到我廉价的什么都换不来的眼泪，枕头里，却不知藏了多少心酸的眼泪与发霉的梦……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话，我就受不了了，明知道廉价的眼泪什么都换不来，却还是含不住几滴小小的泪珠。
“我是你哥哥，”他说，“我和你都是独生子女，平辈里，你是我最亲的人了……”他是喝多了酒，不大理智吧，不知道是在耍酒疯还是酒后吐真言。“以后有不会的题目你大可以问我，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，你是我妹妹，不帮你我帮谁啊？”我不语，只低头哭……直到今年，我才知道，在背后默默帮助我的人，除了我的父母长辈外，还有一个哥哥，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哥哥。
“别哭了，钢铁直男不会哄女孩子。”他贱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。我撇嘴：“什么嘛，你不说我还不会哭呢。”他笑了，那笑声像是在鼻子里笑出来的，像是……怎么那么惹人厌啊！
我还是没有叫过他名字，更没有叫过他哥哥，不过，我想，总有一天我会叫他一声哥哥的。另外，还有一些话，但我不善言辞，那就以书代言吧：
哥，我还没有想好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把这还有些稚气的作文送给你，理科僧文笔，不要介意哈，嗯……谢谢你，你虽然不像我表姐一样从小就陪我玩，但你让我会了很多东西……你是巨大而光耀的罪，我是必须死在你的传说和永恒里的人！（无奈）
哥哥叫小宇，但在我眼里，他是小雨，滋润着欣欣然睁开眼的万物，一丝淡泊与平静，而小雨的心里，却又藏着波涛般的沉着与汹涌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