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休教师 卓理泉
2016年11月，老伴患室上性心动过速症，到北京301医院手术治疗后，回到家里疗养。亲友们先后来慰问看望，大儿子的一位朋友送来一个铁丝笼，里面装了四只小白鸽，说是给阿姨补养身体。第二天，大儿子下班回来时，在院子里不慎把笼门碰开，白鸽飞出两只，大儿子情急之下用抄网捂回一只，那另一只惊恐万分，奋力高飞，一直飞到二十米开外的对面五楼的阳台上，它惊魂未定，我们怎么呼唤它也无济于事。事后两天里，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它在那个阳台上，一动不动地呆立着。我们试图把笼子里的三只小白鸽放在显眼的地方，引诱它回来，也未能奏效。谁知到第三天它饿急了，或者恋伴心切，居然自动飞回来了。此时，笼子里的三只鸽子已经被宰杀煮食了。对于飞回的这只白鸽，老伴心疼它恋伴，说什么也要精心饲养，决不再宰杀吃它了。
于是，一日三餐，用豇豆、红豆、绿豆、大米、小米、饭粒轮流替换喂它，小盆饮用的水，大盆洗澡的水，也天天勤换着。由于精心的照料，温柔的呵护，再加上美丽优雅的院落环境，它被打动了，没过几天，它便守家不走了。我老两口每天喂养它，欣赏它：雪一样洁白的羽毛，优雅的举止，显得纯洁、大气、庄重；红豆一样的眼睛，阳光一照似珍珠般闪跃。粉红色的脚爪，每天抓爬在我家晒衣服的亮铮铮的钢管上，或是栖息在我家镶嵌的玻璃平板上。有时，我家晒衣服或是晒床单，它也淘气地爬上。此时，我老伴会轻轻赶它走开，谁知训斥它两三次后，它也知道改正错误，默默地跳到空格处休息。待到我们吃完午饭，喂完鸽子的中餐后，我和老伴便回宿舍午睡。此时，小白鸽便飞到我们宿舍外的钢窗上栖息，有时还俏俏地向窗内探头，似乎在说：老奶奶你放心午睡吧，我决不打扰你，我还给你站岗放哨呢！白鸽每天下午两点左右要振翅高飞，也不知到哪个林子里玩耍，大约半小时就回来。如此乖巧的小白鸽，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情趣。
2017年元旦，我的小儿、小媳、小孙子从威海返乡探亲，带了许多名贵补品、特产来慰问我们两个老人。七岁的小孙子一见到小白鸽，便欣喜异常，敏捷地抓把豆米去喂它，嘴里还不停地喊叫：“小鸽子快来吃米！我生在北方，家人都叫我小南方，我最爱吃米，你这个南方的小白鸽一定和我一样，快来吃米吧！”小白鸽也亲近小孩，欢快地吃起米来。
2月14日，西方的情人节。异常奇怪，万分巧合，当日上午11时许，我家的小白鸽引来一只小花鸽：此时的小白鸽俨然一位健壮而高傲的帅哥，花鸽却像苗条秀美的俏妹。我赶紧去准备豆米，给它们准备丰盛的午餐。谁知白鸽却恃强霸道，自己抢吃，几次啄花鸽的头颈，不准它进餐。那花鸽先是礼貌地退让，如同“聪明的拳师放对，先退避三舍”，而白鸽却仗势不依不饶，在被逼无奈时，花鸽奋起反击，双方频频啄对方的头颈，大战几十回合，花鸽最终加快速度和加大力度，难能可贵地斗败了白鸽，从而赢得了进食的权利。此时的花鸽好像在说：“别看我长相柔美，其实本姑娘也是一位女汉子。”在它俩激烈角斗时，我激动地喊家人前来观战，我的上高中的大孙子说：“这叫‘不打不成交’呀！”战事结束，两只鸽子共进午餐后，双方先后飞到我家的钢管上和平共处了。其后几天，两个小鸽子形影不离，亲密无间。我们喂食的时候，它俩能平等地啄食。有时没完全吃饱，便一前一后地到我家的玻璃后门口来回晃动，好像在喊：“爷爷，奶奶，我们没吃饱！”有时，老伴到院子晒衣服，两个小鸽子也会围在她身边撒娇。
每天午饭后，我老两口都要在庭院走廊上晒背，此时更能静下来欣赏鸽子的美姿，特别是对后来的小花鸽子。她灰色的头面，两颗红珍珠般的眼球，忽闪忽闪地传递柔情蜜意，颈项上的羽毛像高雅的女明星围的彩色丝巾，在阳光照耀下，闪烁着七彩光芒；浅灰色的翅膀后端有两两相对的淡褐色弧形条饰，俨然像美丽少女雅致的连衣裙；肉红色的脚爪两相对称，或站、或卧、或飞、或走，都展示出颜值极高的美态，让人击节赞叹。我在网上搜查近几年全国信鸽几百公里大赛的前几名，大都是灰鸽和灰花鸽，比照电脑上名贵信鸽的精美照片，酷似我家的灰花鸽，只不过我家来的灰花鸽未经过培训而已，但它确系名鸽已毋庸置疑了……
每天中午饱食美餐之后，两只小鸽子不约而同地要飞出去玩耍。大白鸽在前振翅高飞，小花鸽紧随其后，扇动美丽的翅膀，比翼双飞，在晴空里跃过两栋楼房，大约向东方河边的绿林里嬉戏去了。开始两天玩一个多小时后就回来，后来有一天大白鸽先回，小花鸽三个多小时没归。下午我在给老伴轻捶肩膀，舒缓地按摩背部，心急如焚地不时跑到院子里察看，搜寻小花鸽的下落，也无心看微信群里珍贵的讯息，更静不下心来创作诗词，心里还胡思乱想，难道小花鸽“水性杨花”、“移情别恋”了吗？该不会吧！那怎么还不回来呢？天色已晚，是否如同古诗词所说 “月上柳梢头，人约黄昏后”？但是鸟类也该归巢了呀！我如坐针毡，来回踱步，心里哼唱着“我的心儿小鸟一样不回来！我的心儿小鸟一样不回来”。一下午，那大白鸽龟缩着头，无精打采地趴在钢杆上，翅膀上的羽毛也如大鱼的鳞片一样蓬松起来，失去了平日的光彩。
当日下午和晚上我都很郁闷，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。第二天清早依然未见小花鸽踪影，老两口悻悻然去超市买菜，为保护老伴，我两手提菜袋抢先赶到家里。天啦！小花鸽居然回来了！我喜出望外，赶紧加量喂食，待老伴回到家，我高声喊：“特大喜讯！小花鸽回来了！”老伴喜笑颜开，迅速走到走廊观看，只见它们俩亲密啄食后，一会飞到钢管上，一会又飞到玻璃棚上。
一天下午老伴午睡时，我在走廊晒背，不一会，大白和小花就在玻璃棚上并排坐下休息，只见大白用嘴轻啄小花的短喙，好像情侣在亲吻。大白的腮喉部还频频地鼓动，似乎在轻柔地传送甜言蜜语，真是诗意般的栖居。下午二点我再次给它俩喂食时，它俩吃得很欢快，院落来了几只斑鸠，原本也在我家的红叶石楠篱栅下觅食，偶尔也飞近与小鸽抢食，都被保卫领地护食的鸽子赶走。惟有旋风一般飘飞而来的一群麻雀，奋不顾身地迅猛抢夺，两只鸽子前后左右配合默契，奋力驱赶这群侵略者，即使如此，难免还有个别机灵胆大的麻雀偶尔能够得手。只有石楠篱边的一只黑色瘦弱的小八哥，在草坪上茕茕孑立、形影相吊，时尔步履蹒跚地艰难觅食。
世事多变，2月23日上午，遵照医嘱我大儿子带妈妈到北京301医院复查。他们刚走后，我就认真地喂食两只鸽子。谁知下午两只鸽子飞出去玩耍后，大白鸽早早归来，小花鸽却又贪玩不归，2月24日依然如故，直到2月25日上午，小花鸽才迟迟返回，而下午又不见踪影。我于是独自到河边景观带散步，顺便寻找我的小花鸽。我缓慢地走在河边的木栈桥上，不时地向绿林顶上探望，偶尔见到几只灰喜鹊在枝头吵闹非常讨厌，至于一群群麻雀的嘈杂躁动，特别令人烦恼。我突然想起李清照的《声声慢》在心中默念：“寻寻觅觅，冷冷清清，凄凄惨惨戚戚。乍暖还寒时候，最难将息。”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，草率地把剩饭剩菜热好，并且把大儿子给我买的法国红酒拿出来，倒了两小杯，虽系名牌，我也品不出什么好滋味。当晚也无心看电视剧，九点多就躺下睡觉了，但思绪纷乱，反复追问：小花鸽为什么夜不归宿？难道像近些年大城市一些青年所奉行的闪婚吗？结也匆匆，离也匆匆。此时，夜已深沉，我的暖气片的流水声似乎比平日吵人许多，我奋然起身把暖气关掉，再躺下依然睡不着，好像又有点冷，这样折腾了一夜，才慢慢睡了一会。2月26日上午小花鸽果真没有回来，我真有点伤感。恰在中午我老伴来电说，由于护士的操作失误，她必须多住一天，27日上午才能完全查清，下午才能回到家。我有点牵挂，我不时演绎著名歌手费翔的《归来歌》：“归来吧！归来哟！我可爱的小花鸽！归来吧！归来哟！我亲爱的老伴！”这几天在京查病的老伴不时在电话里关切地询问：“我家的小花鸽回来了吗？”
26日下午，我在网上搜查有关鸽子的知识，终于揭开谜底：“无论家鸽、野鸽皆有强烈的归巢性，它的出生地，就是它一生的生活地，任何生疏地方都不理想，都不安于逗留，它会时刻想念故乡。除非你精心饲养呵护它一个多月后，它才能安下心来居住。”是的，我家白鸽引来的小花鸽在我家只待了12天，再加上我没经验，没给它们搭建舒适的窝棚，致使它还没过完蜜月期就远走高飞了，这也算常态。我释然。
于是，下午我又到河边散步，看到迎春花刚稀疏地绽放笑脸，红叶石楠的红色嫩叶才欢快地露了头，垂柳的枝条也被春风吹出了绿芽。我回到家里的庭院，看到的景色也和河边一样美丽，只是石楠篱栅外两棵香樟树更加郁郁葱葱，东边五米远的一棵大树开满了白花，西边五米开外的一棵树更是满树浓密的红花。我的草坪也开始返青。为了安抚小白鸽，我给它增开了两次豆米，它已在我家生活了三个多月，跟我们情爱甚笃了，我鼓励它说：“你要迅速解脱，重新振作起来。须知你也是堂堂白色鸾鸽，是鸽中的最佳品类。凭借你的美颜帅姿，在万紫千红的明媚春光里，一定能够找到一个更美更忠实于你、不离不弃的佳丽。我这个80岁的多情爷爷，急切地恭候你的佳音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