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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集老街记忆

语文组  陈世宏

我的故乡徐集也有一条老街,记忆中都是三四十年前的印象。

  老街南北走向,从南到北大约三四华里。街道比较平直,没有蜿蜒曲折、高低起伏的感觉。从南直通到北,中间微微向西一折。老街虽称“老”,但缺少古色古香的气息,没有琉璃瓦,没有挡火墙,也没有青石板路。沿街只是一些草屋,偶尔有一些单位的砖墙瓦房,且是平房。街道两旁的后面就是农田、水塘、菜园,一到夏天,白天蝉鸣不断,夜晚蛙声一片,完全一派农村的气象。

  老街分为三个部分:南头、北头以及中间部分。

  老街的最南边紧挨原来的六梅公路,即现在的010县道,本地人称作“南头子”。记忆中的南头子有一家炸爆米花的,主人姓“李”,因是独家生意,人又和善,所以每当过年过节,生意特别火爆。小时候,家家生活贫困,为了逗逗孩子们过年开心,给前来拜年的孩子丢个念头,家家都要炸上一大袋爆米、玉米花。每年的腊月二十九、年三十,家长们总是要派小孩子拎上两三斤糯米、玉米,拿到街上炸一下。炸爆米摊上,坐满了排队的孩子,经常是早晨去,下午回,中午饭都没有吃,很是辛苦。但是当看到红红的柴火上的黑黑的炒货罐不停地摇着,孩子们幼小的心里都充满了浓浓的期望。随着师傅左脚一蹬、左手一扳,在“嘭”一声巨响声中,白花花的爆米伴着香喷喷的气味,冲出炒货罐,倒进各自的布袋里。这时,捧上一大把,香甜地吃起来;再不过瘾,就把小小的脑袋伸进布袋里,尽情地大吃一顿。所有的辛苦都烟消云散,家里兄弟们每年这时都还抢着要去。

  离炸爆米花不远的一个地方,绿色的门,绿色的窗,那是徐集邮电局。面积不大,只有两三间门面;人员不多,只记得一个年轻人,大人们喊他“小左”。每天早晨,都看到他穿着绿色的服装,挎着绿色的背包,天晴就骑着绿色的自行车,穿梭于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上,宛如一个“绿色天使”。只要他一出现,就会喊道:“张大伯,你家的信!”“李阿姨,你家的包裹!”……他的到来,经常给劳作的乡下人带来快乐,带来希望。姐姐常常从单位寄来的汇款单,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,都是他送来的。在我们幼小的心里,他又像一个解放军战士。每次到了我们村子,就会有十几个孩子跟在他后面,雄赳赳气昂昂向前走。

老街的中间,是整个街道最繁华的地方,其中最热闹的又是“草市子”,估计这里当初主要是供乡下人卖柴卖草的地方。早晨,这里是一个农副产品的集散地。乡下人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鸡、鱼、蛋以及时鲜的蔬菜拿来变卖,挣点零钱,买些煤油、食盐、牙膏、肥皂等生活日用品。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,大约只有十一二岁光景,就上老街卖过菜。开始跟母亲一起去,后来经常同庄子上的大人、孩子一起。卖过辣椒酱,五分钱一铁勺;卖过青菜、豇豆、蕹菜、南瓜杆子、芋头藤子,二分钱一小把。母亲头一天晚上把菜园里的菜摘回来,用稻草把它们扎成一把一把。第二天早晨天不亮,我就挎着竹篮,加入卖菜的队伍,走到三里外的老街去赶早集。由于年龄太小,有时都不懂蔬菜的好坏,但还要和斤斤计较的街上婆婆阿姨们讨价还价。记得有次冬天卖青菜,一位老奶奶拿着我的菜看了看说:“你的菜不老。”我一听急了,生怕被压低价钱,连连申辩:“我的菜很老,哪说不老?”老奶奶听后大笑说:“我是说你的菜很嫩,很好。”说完,拿了菜付了钱,笑呵呵地走了。现在有时想想,也不觉哑然失笑。

草市子最让人难忘的还是它的傍晚时分。这时候,它又成了一个文化中心。

  草市子有一些高大的电话杆,电话杆上装有几个大喇叭,是当时很多徐集人抹不掉的记忆。那时的文化生活贫乏,家家没有电视机,收音机也很稀罕,看电影更是偶尔的,因此,听广播就是一个大众的选择。记得我在徐集读书的时候,广播上正在热播刘兰芳的评书,先是《岳飞传》,后是《杨家将》。太阳落山了,街上人的劳作结束了,学生们放学了,大家三五成群、络绎不绝地来到草市子。街上人端个板凳坐在广播前,学生们有的围在电话杆下,有的直接坐在地上。少则几十人,多则一两百人,大家静静地等着,沉醉地听着。“岳母刺字”“王佐断臂”“气死兀术,笑死牛皋”“十二寡妇破阵”“穆桂英挂帅”“佘太君点将”等故事,成了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;岳家军的忠诚、杨家将的勇猛,就在刘兰芳的口吐莲花声中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心里。刘兰芳那铿锵起伏的声韵美感、高亢嘹亮的声音类型,也成了那时人们茶余饭后模仿的对象。

  如果幸运的话,草市子偶尔也放一些电影。下午三四点左右,草市子的两根大电话杆上就挂上一大块白色银幕。“今晚街上要放电影了!”消息传播很快,开始在街上,接着传到乡下,十里,二十里,甚至更远。街上的孩子得天独厚,早早地就把小板凳搬到银幕前占好了座位,乡下的孩子要等到大人们干完农活、忙完家务后带着一起。去的早一点,就站在银幕正面的中间或后面;迟一点,只能站在银幕的背面,我们称这种看法叫“看反片子”。整个草市子,银幕的正面、背面,到处都是人,挨挨挤挤的,坐着的少,站着的多,特别小的孩子就骑在家长的肩膀上。虽然有的电影,孩子们看不懂,有时甚至靠在墙根睡觉,但孩子们还是一次不落地跟着走上几里路,没有一次缺席。就在这一知半解、懵懵懂懂中,我们观看了《地雷战》《地道战》《南征北战》《渡江侦察记》《英雄儿女》《列宁在1918》《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》等大量的影片。我们的口中也经常流传着“高,高,实在是高”(《地道战》)“人老了,弦也调不准了”(《洪湖赤卫队》)“别看你今天闹得欢,小心明天拉清单”(《小兵张嘎》)“面包会有的,牛奶会有的,一切都会有的”(《列宁在1918》)等经典台词。《英雄儿女》中的王成、《平原游击队》中的李向阳、《闪闪的红星》中的潘冬子、《小兵张嘎》中的小嘎子都永久地刻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脑海里,我们童年的游戏中也充满了抓坏蛋、打鬼子、抢山头、夺炮楼等娱乐活动。当然,也有消息误传的时候。当我们一队人兴致勃勃地来到街上,发现草市子空无一人,压根儿没有洁白银幕的影子的时候,大人们倒也无所谓,我们这些孩子们却像泄了气的皮球,没精打采地跟着大人一起回家。但当回到村子里别人问我们看了什么电影时,大家异口同声地美其名曰《小英雄白跑路》。

  紧挨草市子向北走,老街的西边是徐集的政治中心——原徐集区(现在叫“镇”)、徐集公社(现在叫“乡”)的政府所在地。进进出出的往往都是一些带着手表、穿着皮鞋、骑着自行车的国家干部。作为孩子是不敢问津的,因而也知之甚少。对着政府所在地的东面,依次是食品站、百货站。在那物质绝对匮乏的年代,这都是人们极其艳羡的部门。认识食品站的人,买肉就能买到肥肉,回家在锅里一炼,既吃到了肉,又炼到了油;家住百货站,即使没有布票、煤油票等,照样能从内部买到生活日用品。

  老街的最北人称“北头子”,主要有两个单位。一个是街西边的徐集医院,乡下人头痛脑热,一般就是找大队(现在叫“村”)的赤脚医生,吃点药,打个针,也就算了,至于到医院,除非是一些动手术之类较重的病了。还有一个单位就是徐集小学,在老街的尽头,横对着老街。原先在高台上有一排教室、办公室,后来陆续盖了一些楼房。父亲当年在这里教书,我在徐集中学读书时,就暂住在这里,度过了一年的光阴。

  世事沧桑,转眼三四十年了。如今的老街,已经旧貌换新颜,商铺琳琅满目,楼房鳞次栉比。但随着西大街、二零街的兴建,加之农村、街道大量人口入城居住,老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。正如夕阳在山,虽然有时也有绚烂的一刻,但终将走向黄昏,走向凄凉。

  不管怎样,徐集老街,在我心中都有着抹不去的印象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2019年7月22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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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0-12-15 11:01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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