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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佛青灯绝俗尘

——《红楼梦》读后感

高二文(7) 汤子潇

  夜幕微沉,细雨霏霏。隔帘听雨,许多沉淀的思续被无由地牵引而出。无意间,想读一个人、一册书、一段不急不缓的往事,它不需要捧在手心,只放于桌案就能闻到页册里文字的呼吸。笺香墨痕里,每一个字都像花一样开放像泪一样流淌。书中的情节沧浪起伏,而书中的人始终波澜不惊,馥郁淡雅,远胜我的平淡年华。

  “勘破三春景不长,缁衣顿改昔年妆。可怜绣户侯门女,独卧青灯古佛旁。”惜春的命运早在开头就被曹雪芹一纸判词定好。就像一场人生的折子戏,扉页是梦的开始,尾页是禅的清醒。而她只能随着剧本演绎下去,一步步陷入曹公的棋局,直到结局。

  在我印象里,惜春就是个小小女孩,在她清澈的眸子里,盛满的是经年如水的约定和不可回避的脉脉深情。初次出现,书上便说她“身量未足,形容尚小”。后来,书中出现她的次数也不多,似乎总是默默无闻地藏在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。像一盏忽明忽暗的青灯,不敢涉世,不敢入俗,自我保护意识极强。每次诗社联诗,她写得都不出众,仿佛只是为了凑数,跟随在后面图个热闹。让人印象深刻的,是她懂得绘画,曾经受贾母之命要画《大观园行乐图》。虽然大家为她的画和颜料、画笔、宣纸等讨论了一番,但最终不了了之。惜春就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绽放的青莲,在含苞待放的时候就弃尘而去,留下她没有画完的画,以及她从来不曾真正开始的人生。

  书上说她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。在抄检大观园的那一回,凤姐带着王善保家的翻到了她的丫鬓放入画箱子里的“违禁品“时,她不但不帮着求情维护,反而敦促或打或杀或卖,快带了她去。小小年纪就如此这般,令在场的人不由得寒心。

  惜春的冷,难道是与生俱来的吗?她深深懂得人世的混浊。只是为了在纷繁中寻清闲,尘泥里受甘露,为求清白洁净,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沾染。说简单点,她就是一个怯懦自私的人,她的无情,似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。她只能在心中筑起一道无情的城墙来保护她的情感,而那些无法承担的只能撒手不管。究其原因,是因为她与妙玉交往甚密,惜春喜欢佛,妙玉将她超脱的思想,渐渐地传递给了惜春,让她明白红尘与佛界之间只有一槛之隔,槛内是云水禅心,槛外是浊浪滔滔。只是惜春的悟性远不及妙玉,所悟到的只是一些浅显的道理,以为无情地逃离就是超然,殊不知,真正的超然不过是让自己的心置身事外,淡然一切荣辱浮沉。如果她真正悟到禅佛的境界,应该是有一颗平静慈悲的心,而不是如此寒冷地对待一个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。

  还记得当初惜春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,以后要剃了头和水月庵的智能儿一块儿当姑子去。也许她说这话的时候,已明白自己不过是人间萍客,尘世风云万象不过是看了便忘的风景。她明白在这个华丽而又颓败的贾府,已经不能奢望她想要的温情。与其日后受到伤害,不如早日躲到自己编织的茧里,用岁月无情的丝线,将自己纵横交错地裹紧。宁愿在自己的茧里,窒息而死,也不要让别人,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。这样一个冷情的小女孩,让人觉得可悲,可叹,亦可怜。

  惜春在桃红柳绿的时节,亲手将韶华打灭,因为她知道,无论是天桃还是粉杏,都不能把秋捱过。于是她选择成为帝女花,凌霜盛开,一身傲骨不落俗尘。在贾府这座大厦轰然倒塌之前,她决定落发出家,从前的日子早早地让她明白了人生多戏谑,世事太无常。她看到贾元春被送到宫中,在那“不得见人”的地方,葬送了青春和生命。她看到贾迎春被迫嫁给中山狼,一年不到,就被活活折磨致死。她看到贾探春才高志大,却也抵不过宿命的安排,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被一艘帆船载走,从此背井离乡。太多太多的悲剧,让她对人生早已心灰意冷,她彻悟的心早将这场黄粱一梦看得清清楚楚。她固执地认为可以拯救她的唯一的出路,就是遁入空门。尽管她早已明白一旦离去都成了虚空,只是走至穷途末路,放不下也要放下,舍不得也要舍得,她别无选择。

  她脱下了绫罗绸缎,换上缁衣玄衫,卸下了胭脂珠钗,剃去三千烦恼丝,从此,黄卷是知己,青灯是佳人。她选择做个彻底的尼姑。待到风雨成昨,生她养她的贾府,于她已经没有半点瓜葛,甚至妙玉最终结局不知所踪,她也不为之动容。独自在青灯古佛旁,诵经修禅,做一个冷心冷情的小尼姑。这并不是因为她淡漠,只是流年如风,她顾不得那些摩肩擦踵的人群。她抛却了枯荣幻灭,成为了静水深流里的一块卵石,任凭世间硝烟弥漫,她只在一盏灯的柔情里,细数光阴的淡定。续书里写她住进了栊翠庵,取代了妙玉,为她守护那几株红梅,身边还有一个失去主人的紫鹃丫鬟陪伴。据传她的命运比这堪怜,是流浪在街巷,缁衣乞食,尝尽风霜,最后不过是一方土丘,被长满青苔的岁月覆盖了简单的一生。而她曾经真真实实的存在给万佛的胜境添了一缕飘渺的云烟,给泛白的纸页添了一抹深沉的颜色。

  惜春人生的那盏茶,越喝越凉,喝到心里结冰,一颗冰冷的心或许只要燃烧这一季的红叶就可以焐暖,只是渺渺红尘人海茫茫,谁来拾捡满山的红叶为她取暖?

  看破的,遁入空门,痴迷的,枉送了性命。好似食尽鸟投林,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人世浮华,好似红楼一梦,镜花水月,转瞬即空。如花美眷、似水流年,唯愿花开花落、云卷云舒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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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2-08-17 10:13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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