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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归皋城

语文组   彭荣能

  冬还在数九,春早就在淠河边上打情骂俏了。

  皋城的冬天是越来越颓废了。身在小城,经常感觉这江淮的季节边界模糊不清,且总是暖多寒少。深秋时,让人失望的是秋的软弱。本以为会看到秋风扫落叶的斩截和果决,哪知秋风只咋呼一阵,匆匆掳走了几片树叶,就虎头蛇尾,急急地鸣金收兵了;大多数叶子立在枝头昂然故我,倒是秋风自己露了怯,虚张声势,绵软乏力。进入数九,秋天的flag迟迟不撤。黄叶绿叶依然是一副主人模样,摇头晃脑地嘻哈自若。甚至到了冬末,那白玉兰、冬青之类,还目中无人地留在深冬的领地,披着一身浓绿,完全无视冬的体面。到了五九,阳光和东风就来踩点,捎来温暖的气息,空旷的草坪上风筝翻飞,和风与孩子们一起,为春天做起了盛大的广告,他们精神十足地挑战冬的尊严,冬却黔驴技穷徒唤奈何。

  庚子年的冬,仿佛志在找回尊严。还在深秋,就传说庚子之冬是个寒冬。果然,刚进一九二九,天气预报的一连串数字都在零下十度左右。开门见山,入冬第一板斧就要砸下冬雪的杀招,多年少见,吓得我早早买了焐手烘脚的神器。初冬降临了,果真名实相符。它没有什么欲语还休的暧昧,一进九就以点点粒粒的冰霰,打起头阵;接着就高天滚滚,寒流甚急。酝酿半天,算是雪前的告示,接着就挥洒起匆匆忙忙的片雪。这初雪也毫不拖泥带水,悉悉索索从天而降,一下子就收敛了大地上的杂音,人们站在窗子里嘘着白气,在估计着这雪会下多大多久。

  第二天大清早,树枝上排着几粒鸦雀,被怔住了,一声不响,缩着脖子,嘴巴插进翅膀。只有树顶的喜鹊,翘着尾巴,从这里蹦到那里,叽叽喳喳地。一对斑鸠,咕咕咕,咕咕咕,时而在地面上蹦蹦跳跳,时而贴地而飞,翅膀扑棱棱地响。

  这立威的初雪并不大,装点着屋顶,覆盖了草地和路边的绿化带,使清早的房间显得格外明亮,让人觉得这个初冬出手不凡。院子里的路面,冰雪清明,树枝稍微低下来,垂向地面。我穿上防寒鞋,下楼踏进松脆的雪地。冰冻使鞋底变滑,脚趾要抓着地才能艰难行走。包裹严实的我在笑自己,早被幸福和温暖宠坏了;才进冬天,就意识到自己比以前脆弱。走在路上,看天空被灰色皴染,寒云流荡,太阳惨白的脸被囚在云里,冬节的凝重与隐忍,让人觉得地上的生命正在经历困厄。风一吹,从高处树枝上哗啦一声洒落几堆坠雪,让人想起儿时顽皮的孩子雪天里冷不防踢起树干,立马一树梨花纷纷而落。雪后的枝丫有些别致的美感,冬阳映照,黑白分明,一派欣欣胜景。行人们竖起衣领,呵气成雾,看见熟人也只点点头算是招呼。

  才进九,冬就露出的锋利的牙齿,给那些早被暖冬溺爱惯了的动植物们点颜色瞧瞧。骄纵和任性,总得被教训。刚到办公室,就听到“看见了吗?淠河今天早上结冰了!”这及时的分享,说出了大家一致的惊奇。河面被冰封,是比较难得的景象。下午转晴,我带着小荻到河边看冰,我用树枝敲击冰块,让她听冰块碎裂时爆出的清脆的咔嚓咔嚓声;向冰块上扔小石子,让她鉴赏石子在平滑的冰面上极速滑行的样子。她回家一进门,就成了“报信知”,用她自己的语法说:“妈妈,河结冰了,不能踩,危险!石头跑。”

  入夜,雪花又接着铺起阵势。路灯下的飞雪染上了一层黄晕,雪被风搅起,灯火的周围,雪片打着旋,忽而如飞蛾纷飞,忽而聚散匆忙。冬的安静,冬的孤独,都呈现在这灯下的光明里。是的,冬,是攀登到季节顶峰的最后一道阶梯,留下的是冷静和思考。它承接秋的丰熟的醇厚,奠基春的寸寸生长的烂漫。

  到了三九四九,本该是寒流的高潮,冬竟疲软了。也有一次小雪,然雪花小的不成形,看不到六瓣晶莹的精致。它们有的在风中很急切地扑向大地,有的贪恋空中的潇洒随风轻盈起舞,可是一落到地面,瞬间就融化湮灭,只留下了润湿的路面。如果你没有留心,可能就不知道它曾经来过,深冬的润湿多少让人觉得有点反常。一片雪停在你的手心,一滴冬雨沾在你的眉毛,或钻入你的脖子里,用一丝冰凉融进你的心,融入你关于冬天的记忆。雪花看样子还是无法成为庚子之冬的宠儿。

  垂暮,暗云低回,似雪非雪的东西飘零而落。人们盼望着大雪的降临。突然手机里有了风雅的召唤,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大雅的包装里是一颗纯正的酒徒之心,骚扰来的正是时候,“晚欲雪,兄有约,岂敢与君绝?准了!”于是排档里先后添几个赳赳豪客,在窗中的灯光下围炉操酒。雪白的灯光,映照着几个时站时坐的影像,嘈杂纠缠,酒意可亲。雨意在减弱,酒意在沸腾,皋城的酒桌规矩规范着饮客的行为。豪气兴起,脖子一仰,走个几轮;知根知底的对手,互相掂量余勇,划定红线方才罢休。雪未下,雨初停。走出来几个昂着脑袋,红脸喧哗的汉子,在门口紧握双手,口中白气若云,不厌其烦的客套话中,招呼彼此路上小心。

  到家了,发个朋友圈:“冬天,是适合一个人行走的季节,也是挚爱生活的人们热腾哈牛的时光。今夜没有雪国的宁静,但我们拥有通往真情梦乡的列车。”

一群点赞,互知平安。

  五九和六九,皋城的冬意志彻底消沉。风温煦了,只是冬的沉静还在。清早一个人走在公园,仿佛踏进了静谧的古寺,地上稀松点染着苔藓和野菜。地皮是湿润的,脚一踩,水就渗出来了。那些枝头留守的鸟群,偶尔划过天空,静中有动的奋飞,装点着季节的生机。有意境的景致,大多是沉默寡言的。

  快过年了,晚冬的轻寒被味觉和视觉的热闹消解了。巷弄里的炒货店,是中老年人寻找烟火气的最佳去处,炒货的香味,让这个城市充满了温度。各种水果,从四面八方运来,使寒冬的色彩鲜艳许多。年底街面的摊铺上,摆满了迎接新年的“福”字和对联;新巧的灯笼,码着老高的酒盒,当街而立。行人拉着孩子,提着东西,下巴挂着口罩,带着若有若无的匆遽。

  此刻,红街的海底捞,据说要排队一两个小时,才能进去享用;火锅城,奶茶店大多是年轻人的天地。

  午后冬阳,奶茶店的门前,新发型的翩翩少年,挎小包包挂着耳机的新潮女生,洋溢着体验式的文艺气息。一杯奶茶,品的更多的是情怀。纸杯里搅动着各种滋味,袅袅的都是青春的气息。相爱的人,坐在一起,目光对视,翘起嘴角,就是养眼。女孩的轻嗲不是轻佻,男孩的狎昵,无非是多情的荡漾。少不了与光与音乐有关联的事物,店里透出晕黄的暖光,一首熟悉的曲子,让一切淹没在滋润的青春沼泽。情绪流淌温柔,把碎片的光阴,揉进相爱的灿烂。

  正月开始了。冬还在“数九”,春却横肆而入。阳光大地,天水晴柔。城郊的鸟儿明显多了,炫耀它们经历过冬天后的坚强。土层草根泛绿,天上云彩不再滞重,有了飘逸的美感。黄绿不匀的草,宁静地呼应着悠远的蓝天;暖风和日影都欣然起舞。连行走的人自己都变成了一株迎春的枝条,在一缕宛转的气流和明灿的阳光中发芽。春孕育着季节的理想主义,人们在想象,此风一吹,马上会有怎样满腹经纶的大块文章。

  新年的皋城,阳光让人感到一种诗性的温暖。城里的人,从乡下归来,旧时的老家沙河,漫天的雪花,老房子打地铺的拜年客,构建了苍茫浓郁的时光乡原上的记忆。

  冬没走远,春已经翻山越岭而来,如年轻人的满脸光彩。光阴策马而过,失去时间恩宠的人们满脸皱褶,聆听着自己默默的步履。一枚冬叶,轻轻落在眼前,要不是这冬春交接的静寂,你准不会在意。历冬的树叶用尽了属于自己的光阴,在飘落,在流连,在归向大地。

  所有的生长都是由时间传承,皋城之冬虽短,但没有这短暂沉静的厚藏,春会勃发出万紫千红的力量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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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2-08-17 10:0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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