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（12） 俞欣悦
你想，在你的生命中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棵树？它的春夏秋冬，你都见证过；但是它对着每次从身旁路经的你或哭、或笑、或低语，你却全然不知。
——题记
女孩小鱼总是会盯着姥姥家院里的一棵树发呆。大人们说小鱼傻傻的，他们在说这句话时，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怜悯和惋惜。在外人看来，小鱼的确很傻，她总是对着一棵树喃喃自语，神情呆滞，眼神空洞。
我是一棵树，每天傍晚，主人家里的小院子里都会坐着许多我不认识的人，他们都是邻居。主人是一位老妇人，她的儿女经常不在家，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外孙女。每天傍晚，来院子里谈心乘凉的邻居们都会聊到主人的外孙女，而每聊一次，便都会摇头叹息。这样的场景，我见了太多次。
一天清晨，我动了动僵直了一夜的身子，惊讶地发现，在我的手指上长出了一片青翠的树叶，经历了一个寒冬，我终于迎来了春天的第一片叶子。我开心地晃了晃身子，忽然注意到，我的面前站了一个小女孩，主人的外孙女，小鱼。
“嗨，你好，小鱼！”我开心地冲她打招呼。
小鱼没有反应，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。突然，她伸出小手，在我的树干上轻轻地摸了摸，继而轻触了那片新生的叶子。
“你长了一片叶子呢！这是什么感觉呢？是不是和我长出白白的牙齿一样痒酥酥的？可是你的叶子好软，不像牙齿，总是硬硬的。”小鱼轻轻地说。
长牙？我没有经历过，但应该和长叶子一样吧。我在心里想着。小鱼突然不说话了，静静地看着我。我们就这样互望着，打发了无聊的一天。从这以后小鱼天天都来，直到某天，我在蝉鸣声中醒来，看着穿短衫的小鱼，才发觉日子已经过了许久，天气在不知不觉中热起来了。每天小鱼都会站在面前望着我，依旧自言自语般说着话，每天依旧有左邻右舍的人在我的树干下靠着乘凉谈心，他们陪着孤单的主人，叹息着傻小鱼。
“我才不傻呢，对吧。为什么大人们总是说我傻呢？”小鱼这样问我，已经连续问了好几天了。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，只能默默地看着她。长久以来，我早已习惯了小鱼这样傻傻地陪伴。
夏天很快过去，天渐渐凉了起来。主人的小院已是堆积了小片小片的落叶，我的枯黄的叶子也在落叶堆中隐匿了，再也找不到。终于，我的叶子只剩下了一片，它在风中挣扎着，始终不愿落下。
小鱼已经长高不少了，她还是每天呆呆地望着我，轻轻触摸着我的枝干，一不小心，将那片执着的叶子碰落了。
“哎呀，对不起啊！”小鱼紧张地说，为着自己的不小心道歉。
“没关系的。”我回答，即使我知道小鱼听不见。
“掉了叶子是什么感觉呢，会不会痛啊，就像我掉牙一样？”小鱼喃喃道。
“我就要走了，妈妈说我该上学了。可是我不想上学，上学了就不能每天这样看着你了。”小鱼轻轻地说。
这是在我的印象里，小鱼对我说过的最多的话。之后的很久很久，小鱼都没有来。我一个人立在秋风里，从秋天等到了冬天。在一个下雪的夜里，小鱼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她戴着帽子，凹陷处积了一小团的雪，天应该很冷。
“我来对你说再见。我还是要去上学了！”小鱼不舍地说。
“再见，我走了。”小鱼站了很久，终于说了“再见”。
我的身上积了不少雪，压得我无法正视着她，尽管她仰着头。这一次后，我真的没有再见过她。冬天难熬的日子终于过去，我还会长叶子，还会听邻居们叹息那个傻小鱼，还会看着一地落叶并在落叶堆中寻找，还会被大雪压着，度过一个又一个孤单寒冷的夜晚。
只是再未看到仰着头问我长叶子痒不痒的小鱼，委屈地问我为什么大人说她傻的小鱼，问我掉叶子疼不疼的小鱼，以及那个对我说再见的小鱼。
我依旧又是孤单的了。
女孩小鱼，她的生命中出现过这样一棵树，那棵树对着每天都站在它面前的女孩，或哭、或笑、或低语，而她全然不知。
女孩小鱼走过了一棵树的春夏秋冬，虽没有人了然她们间的闲闲问答，然而岁月依旧静好。
（指导老师：童晓丽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