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（7） 孔锦凡
门，依旧破烂着，依旧留着缝隙透着光。轻轻一推，“吱呀——”，便到了另一个世界，这是我的稻田，我的昨天。
那一年的夏天，我和姥姥坐在门前的石阶上，她抱着我，门也在微风的吹拂下“吱吱呀呀”地配合着，我虽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，只是觉得她的一首戏曲好像撑起了我整个夏天。
这一年的夏天，我倚靠在窗前，吹着空调戴着耳机。没有了她的戏曲，只有充斥着双耳的潮流神曲；没有了她家门前的微风习习，只有空调在不停运转；没有了她温暖的怀抱，只有内心的急躁不安。这样，便只剩下了电灯下孤单的身影。
那一年的秋天，那片被收割完的稻田只剩下了可怜的枯秸。我想在田野上奔跑，姥姥便又无条件允诺了。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小跑着，而我却不顾她只管奋力奔向我所谓的远方。“丫头，你慢点，等等姥姥！”我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，只顾享受田野带给我的空旷。等我累了，我才发现，我跑到了她视野的尽头。我找不到她了，我就哭，哭得稀里哗啦，我以为这样，姥姥就会出现了，可是，没有。我便又从田埂上爬起来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回走。我看到了在晚霞中伫立的一个人，没错，是她。黑发夹杂银丝，脸上略有皱纹，双手不停地抖动，她一定急坏了。我破涕为笑，因为她还在我身边。
这一年的秋天，我趴在桌子上，窗外有一棵大树，美得如画，却怎么也看不出有她的欣喜。树美，却美得凄惨，因为她不在我身边，唯我一人心乱如麻。
那一年的冬天，我和姥姥踏在白茫茫的田野上。我们说好要踩出一千个脚印。她牵着我，走得很慢很慢，似乎是害怕我跌入没有她的世界。我紧紧握住她的手：“你会陪着我，对吗？”她信誓旦旦地说：“对，我要看丫头长大，工作，结婚，姥姥如果活得长，还想看丫头的孩子长大呢！”我差点流出凝结了感动的泪水，却又装出一个笑来。那一条路还没踏完，我又问：“姥姥，你真的会永远陪着我吗？”“会啊，丫头，姥姥舍不得你。”我点点头，算是相信了吧。
这一年的冬天，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，我独自眺望。天冷了，姥姥，有没有多穿几件衣服？说好永远在一起，我却离开了她，她一定很伤心吧，她也许也在眺望着所谓的城市，毕竟我在这里。不过，思念已被高楼隔开，我只能靠在窗边默默地陪天空一起流泪。
那一年的春天，我坐在门前，手托着下巴，呆呆地看着养人的绿色。姥姥突然来了，坐在我身边：“丫头长大了。”那时的我并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，只是出于本能地朝那张略带忧伤的脸笑了一笑。她也随着我一起仰望天空，眺望远方，似乎那里是归处。
这一年的春天，我坐在窗边，呼吸着没有她发香的空气。窗外依旧有绿色，只是绿得陈旧，不盎然。春天，不是放风筝的季节，而是放飞思念的季节；不是看绿色的季节，而是应有她陪伴的季节。
那一年的门外，有她，有我，有回忆。
这一年的窗前，没有她，那一树的繁华只是思念堆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