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三理（7） 李小雨
忘了多久没有回来过了，上次走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，大片大片的云儿浮在空中。
小小慢慢走着，隐约中看到了那棵老槐。她努力睁大眼睛，希望可以看到那个人向她走来。然而没有，只有那棵老槐在淡淡的薄雾里似一位老人伫在那儿。
天气有点阴沉，像是要下雪了。风把她的大衣吹得鼓鼓的，她拉了拉领角，脚下拐了个弯，绕过了老槐。
竹林很是寂静，北风穿着竹叶沙沙作响。小小像无事人般走向林中的墓碑，从衣袋中抽出手，有点儿僵硬地碰了碰碑文，突然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跌坐在墓前。她把脸靠在冷冰冰的碑石上，疲倦地合上双眼，跌入了回忆的旋涡。
她的七岁春天，暖树杏花。家里来了不速之客——一个瘦高的男孩，与她年纪相仿，却也是个孤儿。于是，在以后的时光里，他们一起爬过高高的山丘，看着远方的村庄；他们一起越过长长的田埂，追逐返巢的群鸟；他们一起淌过凉凉的河水，采下彼岸的野花。他们一起度过了十几个春秋，一起度过了彼此最初的岁月。
她的十一岁夏天，微风流萤。夜晚，他们溜出家门去邻村看戏，那晚月光很薄，像是轻纱笼着大地。她不小心踩了空，坐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走，最后，他背着使小性子的她一步步走向戏台。那晚的戏曲有段是小姐与书生相遇，小姐面若桃花，灼灼其华，令书生不由移不开眼。小小看了看背她的少年，她不由移不开眼。
她的十三岁秋天，白露蒹葭。一场雨后的屋檐滴着细小的水珠，她恶作剧地把水珠弹到他的衣上，水珠印出朵朵绚烂的湿花。他依旧一动不动，只顾低头忙着什么。小小偷看了一眼，是在捏一座精小的城。她没头没脑地问：“是要娶我进门吗？”说完，羞得脸通红一片。她的村子盖房子通常都是为了娶媳妇。她跺了下脚准备逃走，却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“嗯”。顿时她的脑中绽放了漫天的烟火，少女的心由此开始萌动。
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，却忘了乖张的命运。
她的十七岁那年冬天，大雪纷飞。他的亲人意外地前来拜访，任凭她的怒气冲天，终究还是带走了她的少年。
她赌气，不解他为何不反抗，一直没有联系，几年来音信全无。
赌气的她上个月接到家中爷爷的来电，说他走了，因为心脏病。当初他亲人前来带走他也是为了去治病，所有人都以为她该是知道的，却不知那个少年从未提过。
脸上有点凉意，小小用手抹了一下，很冰。睁开眼，是雪花。一朵，两朵，漫天飞舞。
小小想起他说过每朵雪花里都住着一位小精灵，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他从雪花里走出来，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。
小小伸出手想要拉一把，却只接到了雪花。她又突然想到一首歌，忍不住轻轻哼出声。
“回忆像个说书的人，跳过水坑，绕过小村……你用泥巴捏一座城，说将来要娶我进门……”
哼着哼着，泪水陪着雪花一起跌落在抱着那个少年的土地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