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理(15) 王行睿
余尝读《鸿门宴》,窃怪项王之不修德也。欲袭沛公而得鹿,实非上策。夺天下者,非惟兵马,亦抑人和也。
昔怀王与诸将约于彭城:“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。”当是时,群雄并起,烽火蔽日。沛公将兵十万,走芒砀,克陈留,循武关而先入秦都,其非天意乎?彼项王者,屠襄城,破钜鹿,坑秦降卒二十万于新安之南,天下大震,诸侯莫不膝行以贺之。夫沛公入关,废前朝之苛刑,封宫室,约法三章,关中民唯恐沛公不为秦王;及项王入关,屠咸阳,弑降帝,烧阿房,烈火延三月而不绝者,天下皆侧目。其民心向背如此,希、夷尚知之,项王之臣焉不察?
亚父者,霸王之臣也。其必知用国者义立而王,信立而霸,权谋立而亡。项王勇冠三军而拙于韬略,重意气而轻大义,遂倚谋臣用策。夫亚父不以至道说项王,反数以诡策干之,不亦谬乎?
天下匈匈,民穷兵疲。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,鹿死谁手,亦未可知也。昔夏之太康好畋猎而失国,周之文王阴修德以倾商政,郑之共叔段贪嗔而克于鄢。夫太康、纣、共叔段者,均愚人也。愚人者,才德兼亡也。故知:“德不配位,天必殛之。”今虽击沛公于座上,亦奚益于胜哉?苟人之无德而掌天下权,天下必叛,非自遗祸,亦害子孙耳。圣人云:“受国之垢,是谓社稷主,受国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”夫德薄而民附者,未之有也。
欲富国者务广其地,欲强兵者务富其民,欲王者务博其德;此三者资备而王随之矣。诚哉斯言!吾以此度之,鸿门之计乃拙策也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