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珍珠(3) 胡逸扬
我们那一届换过许多老师,但曹老师一定是我最在乎的一个,是她让我坚定了为师之心。
她姓曹,五十岁左右,是我人生中第一位老师,在我心中,既有母亲的温柔,又有奶奶的慈祥。她的身体偏瘦,衣着素而有致,颇有师者风范。曹老师脸上总是挂着善意的微笑,一双慧眼,沉着里闪烁关爱与疼惜。她从不夸扬自己,也很少过分约束我们,但有谁不思学业,她也会肃怒忧心地教育开导。曹老师喜欢蓝的颜色,一如她性行中蓝的明媚,蓝的善感,蓝的庄严。
记得,那天细雨轻尘,奶奶撑伞带我入学。曹老师安排我坐好,就继续上课了。老师既教识字又教算术,耐心的讲演让我第一次体会求知趣味。渐渐沥沥的雨携来清新气息,入神的教育更是万象之中最美的景色。放学了,雨依然未停,但我眼中的世界,再不是原先面目。原来古今骚客笔下阴凄苦雨,也可以是积极的啊!从此,我爱上了雨。
还有一次,放学后我被留了下来。“作业怎么错了这么多?”老师不无怒气道。我一怵,不敢抬头,赶紧重新计算失误的地方。曹老师走出教室,对奶奶说:“这孩子是有数学天分的,只要肯努力,一定能成才。”我心头一震,泪水不住横流。多少次的否定!只觉得有无穷斗志,一定要做好报答老师!夕阳沉没教室,也温暖奋笔疾书的身躯。多年后的今天不免想起,曹老师一句鼓励照亮稿纸上的耕耘。我明白:用心无悔是生活动人所在。
教师节,我买了一束花,惴惴不安地揣在怀里。刚一进门,老师就看到了我,笑着说:“把花放这里吧。”原来老师看出来了——我小心把花插进花瓶,推挪摆合之间,馨香流露在心。轻轻一瞥,临窗的桌具拂风不染,整洁有新,老师一袭蓝装,凝神阅卷。这花,这景,这人,这情,静态极妍,不觉出神。“谢谢你。”她轻言。我一怔,忙红着脸出去了。
我上四年级时,曹老师退休了,天阴的下午,她告别了长安小学。看到她如旧的身影欲悄然离去,大家不顾张老师正上课,一齐跑出班为她送别。静谧的校园,不舍的呼声伴随涕泪的洪流决堤,我的喉咙嘶哑了,只注视她哭泣。老师的眼泪涨满了脸,哽咽着说:“孩子们,别送了。”我们对视了很久,仿佛要将此刻铭记一生。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,再没有回过头来看看我们,再没有一句话留。我仿佛又回到微风,回到细雨,回到黄昏,回到黎明,回到那天真流年的每寸光阴,我知道,她是舍不得我们的。恍忽然,曾经芬芳欲闻,从此立志为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