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三理（11） 晁阳
十月十日夜，余重游淠河畔，观汤汤之秋水，候杲杲①之日出。缦立良久，心有所感，遂以景寄于文也，然余学识谫陋②，无排奡③之文，便以此自娱耳。
今我六安云之叆叇④，芳草苾苾⑤，虽无嵯峨之山势，危岩之峭崿⑥，却有粼粼波光，湉湉之河淠。游者四时未绝，皆若兵者坌集⑦，而哱罗⑧召也。
若夫空之滉瀁⑨，春和旖旎；岸木棽棽⑩，盛于河漈；罡躔潜曜，月朏星堕⑪；漻水倥偬，濑洄旋⑫，则昊淏一线⑬，罕冓见之景⑭。自古洎今，春恒为万物之开始，而淠水亦为此境。欣荣之木，佖佖之草，极目视之，而自然之境与景相映也。至若夏风徐徐，金日当空；淠河之水，波光万顷；沙鸥掠影，翂翂砉翚⑮；飗飗琤琤⑯，潺潺翙翙⑰，观景者入定，闻声者忘己；而天地之此音，何处可得？唯有此地也。
而点睛之景莫过于冬，万物一色，絮覆埵土⑱。若俟雨雪瀌瀌，雾以澒洞⑲；其景以境过清，遂游者多以侘傺，不可久居。或会天晗日昺⑳，冷风凛凛，气暖天寒，水冻霁凝；玉树银梨，雪柳垂冰；夕坠红颎，云映湖镜，万物俱以籁静，而形与景莫测。
七月流火，转夏为秋，当此时节！余立于沮洳21之地，观枫赤霞红，叶落旋舞，纷纷扬扬，伴豪宕之灏水，其声若滚轪之震耳，碰钏之脆音。水洄佸岸22之处，更以水击长空，皦浪翻涌，巨洑之宇宙之势而气吞天下也！浩荡之景，撼于我心，所思受业当如此，以倒海之势压学途之艰，亦如淠河之四时申之以学业之多变。景有春夏秋冬，而学有酸甜苦辣，此人皆有之，非吾一人所俱，何患孑然累乎？平日之学，未曾忞23己，若有发苶之时则以休憩，未尝同旁人拼命学之。或稍有难者，则逡巡不进，弃之而先简也。俟余应考，则干劻勷而怼素日之荒，胡有用乎？此吾之病而恧也。
学以通衢，常人岂易得哉？唯以勤字。若愿以涅槃之夬，加以如淠之势，何物不学？或有丏其慧者，一朝不发，积厚以待长鸣，缘其素日之劳矣，而非一时之运；或有驽者不行，众人漠之，其亦自以为不如，而古之圣言“骐骥一跃，不能十步，驽马十驾，功在不舍。”然其弃己，坠己之志，何患无辞？今若学者偲偲，相促于己，深究学术之奥义，遍观题型之无穷，以极尽己能，学其所学，必能为一方巨擘。
淠岸阒无一人，余心独恬澹，所思己学亦当如此。应以悃面试，以勤待试，以慬搏试。而此需忞于乎日，非须叟之功，每时有所学，诣亦骎骎日上，而心衎乐兮。学中有乐，故学而进者易也。
忽浪以数尺剟于岸边，并瀽余，方醒，天月中悬，华水倾滞，遂归，属以文叙余之见感也。
① 杲杲(ɡǎo)：明亮的样子。
② 谫陋：学识短浅。
③ 排奡(ào)：文章有力。
④ 叆叇(ài dài)：云彩很厚的样子。
⑤ 苾苾(bì)：芳香。
⑥ 峭崿：形容岩石陡峭。
⑦ 坌(bèn)集：聚集。
⑧ 哱(bō)罗：古代军中号角。
⑨ 滉瀁(huànɡ yǎnɡ)：水广大无边，文中引申至天空。
⑩ 棽(shēn)：树木茂盛。
⑪ 罡躔(chán)潜曜，月朏(fěi)星堕：北斗运行的轨迹，新月开始发光的样子。罡：北斗；躔：行星轨迹。
⑫ 濑(lài)洄旋(jī) ：濑：流得很急的水；洄：水流回旋；：上升。形容急水回旋，水位上升。
⑬ 昊淏一线：水天一线的样子。
⑭ 罕冓(ɡòu)见之(dí)景：罕见的美景。
⑮ 翂翂砉翚：翂(fēn)：鸟飞的样子；砉(huā)：迅速；翚(huī)：迅速。形容鸟迅速飞过的样子。
⑯ 飗飗琤琤：飗飗(liū)：微风吹动的声音；琤琤：描写水的声音。
⑰ 潺潺翙翙：潺潺：描写水的声音；翙翙(huì)：鸟飞的声音。
⑱ 絮覆埵(duǒ)土：埵土：坚硬的土。如絮的大学覆盖在坚硬的土上。
⑲ 澒(hònɡ)洞：弥漫无际，多指雾。
⑳ 天晗日昺(bǐnɡ)：晗：天将明；昺：明亮，指早晨。
21沮洳：低湿地带。
22水洄佸岸：佸：相会；指水与岸交界。
23忞(mín)：勉力。
24苶(niè)：发苶：疲倦的样子。
25先简：以简为先。
26劻勷而怼素日之荒：劻勷(kuānɡ ránɡ)：急促不安的样子。怼(duì)：怨恨。感到急促不安而怨恨平日的荒废。
27恧(nǜ)：惭愧。
28夬(ɡuài)：坚决。
29丏(miǎn)：隐藏。
30偲偲(cāi)：相互督促。
31巨擘(bò)：杰出的人物。
32悃(kǔn)：诚实。
33慬(qín)：勇敢。
34骎骎(qīn)日上：渐行渐近。
35衎(kàn)：快乐。
36剟(duō)：击。
37瀽(jiǎn)：泼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