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文（5） 吴虎
江南的冬夜，寒风静谧，深邃的黑夜吞噬略显颓唐的月光，仅有几盏路灯微微作亮。
晚饭后小憩，我一人来到老庄后的鱼塘。仰望苍穹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层黑幕布，四周黑洞洞的，倘若做一副醒目的油画，那么背景便是先前上好色的深邃的黑，而月则孤立于油画中，轮廓清晰可见，颇有些老境颓唐。手电的那头，是鱼塘右侧一隅枯草，见了光，便觉着光彩照人，随着寒风翩翩起舞，纵使是冬风凛冽，也毫不吝啬自己最后的神采飞扬，倒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。我伫立寒风中，什么也可以想，什么也可以不想。
夜静得出奇，隐约在黑夜中，我也感觉到了一丝可怖。我踏着枯草“喇喇”的协奏曲，朝塘边走去，可总觉着身后的一切都在窥视我。寒风骤强，塘面泛起涟漪，偶尔几只大胆的鱼儿吐几口泡泡，而我，自然觉得有些格格不入。偌大个鱼塘，小小的我，恐怕才是这冬日月夜的主旋律。
于是便想起了江南的渔夫了。他们披星戴月，肩负一家人的生活开支，在深邃渺茫的寒夜里找寻希望。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当他们擎着高伏特电杆，不可一世地伸向静谧的鱼塘，一切都变了样。寒风哽咽微凉，睡梦中的鱼儿在痛苦中结束了一生短暂的安详，成为了渔夫的朵颐物样。枯草更加枯黄，月光愈来愈迷茫，而渔夫，带着倦意神采飞扬。
夜深了，不知不觉已在塘边徘徊了近一个时辰，月光安详，夜色越加深邃，不见人影，手电竭尽了光芒，一切恢复与世无争的模样。
远方的小山坡依稀可见，几只寒鸦在上空盘旋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，影子越拉越长。我踩着影子，蹑手蹑脚，生怕打搅了这自然的美梦。老屋旁，杂草丛生，石磨失去了往日的峥嵘，渐渐消失在月色中，提水井也锈迹斑斑，唯有老屋，静静地沉睡在岁月中。
格格不入的我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老庄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几盏充斥现代文明的路灯微微作亮，我确有几分可想。
梦很长，那里，有孩提无畏的梦想；那里，有少年无知的荒唐；那里，有关乎冬夜的潜逃。曾经，我与伙伴骑着单车豪言去上海打工，如今，我再也不用去上海了。工厂林立，机器轰鸣，而我，也再也不想去打工了。
远远望着老庄，他就在那儿，静静地被时光侵蚀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愿带着老庄，潜逃到没有路灯微微作亮的地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