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三理（13） 王超
空气突然变得干燥了，刚刚还在咆哮的海浪声在一瞬间消失了。华海发现自己像刚睡醒一样，世界一瞬间变得陌生：夜晚的静谧仿佛潮水一样褪去，四周海岸上的怪石变成了一片宽广的陆地。阳光从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中倾洒出来，天空上叫做“鹰眼”的飞行器静静地游荡在云梢，看上去像是一个愚蠢的铁质圆饼。（事实上却可以瞬间连接地上的联盟网络，把违反规则的飞行器的信息发出。）
这里是华海的母星——地月星，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二个生存地。四周是钢铁城市中难得一见的平原，这里用于人类联盟和某些研究所发射宇宙飞船，被称为“未来要塞”——能打开宇宙大门的地方。
“小海，在这里等一会吧。”
华海这才发现男人也在他旁边，穿着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军服，和他一起站在普罗米修斯号的登船处。这个场景似乎在刚刚出现过，华海意识到刚才他似乎在一瞬之间出现了幻觉。
随着有关那个蓝色星球的记忆逐渐模糊，华海逐渐想起了眼前的情景：他作为军校最优秀的毕业生，申请加入“普罗米修斯”计划——开启人类探索宇宙的历程，试图像神话传说中的普罗米修斯一样为人类带来希望。
因为这个星球缺少一个重要生物——撒旦。人类因为自己的恐惧而使用武力把它们赶到地月星最恶劣的地方，所以科学家们发现地月星正在走向衰亡，于是人类联盟毫无愧疚地开采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点能源，计划着下一次的移民。
华海抬头想看一眼澄清的天空，但映入眼帘的是各种金属，耀武扬威似地在天上巡视。人类历史上曾遭遇过数次毁灭性的打击，现在这群聪明的生物开始小心翼翼，在任何一个可以飞往宇宙的东西上都会有用于求救的信号发射装置。
轻轻叹了一口气，华海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开始厌恶这颗从小长大的星球。
华海突然脑海一震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，他记不得接下来的事了，记忆像是被烟雾弹侵袭。他想起他从一本古董级的纸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：在人类还处于一种古老的专治制度的时候，有一个人偶然在一瞬之间梦到几十年后的事情，梦见自己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。
华海站在原地，思考现在的情况：似乎自己刚刚只是愣神了一会，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经历了一次可能的未来情景，而最重要的是，现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
远处的“普罗米修斯”静静地停在那儿，华海已经没有刚见它时的震撼，华海无聊地回忆起一件小事：在毕业典礼上，他交上了一份参与“普罗米修斯”计划的申请书，计划的四个执行长官，只有一人投了反对票。那个人就是站在旁边的男人。
突然，似乎什么东西不对劲，他听到了几声枪响，有人在高吼：“撒旦，撒旦。”
这群生活在与未来要塞相距半个星球的生物，突然出现在这里！华海看见有十只撒旦从不同方向奔跑过来，四周的军人拿起武器，但雨点般的子弹没能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伤口。
人类可以战胜这群恶魔般的生物，是因为那群能够神隐的人可以接近撒旦全身唯一的弱点，但那些人现在几乎全都在撒旦的包围圈上镇守，于是出现在这里的撒旦，宛如死神降临。
不知怎么了，世界变得模糊，华海看不清那种巨兽的样子，他只看到一团黑影向他跑来，他想逃的，但腿像是长在地上，几乎迈不动。华海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，他知道那团黑影已经锁定他了，被他那种诱惑性的恐惧气息吸引。
而华海只能嘶哑地发出声音：“救我！快，救我！爸爸……”男人在身边看了他一眼，说道：“士兵！这是你自己选择的。”
说完，男人拿出一把用玄做的短剑，离开了华海，头也不回地抛弃了他，华海绝望地哭出了声，双手不住地颤抖。最后，他整个人没有了支撑的力量，无力地瘫在地上。
他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，那团黑影将他吞没。
他闭上双眼，身体彻底不受控制，在黑暗中，他想起男人的背影，他的恐惧支配着整个意识；死亡、黑影、恐惧……
下一瞬，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出现了，华海突然平静了，他在充满血腥的黑暗中安静地走着，他突然停了下来，想打量一下自己，陌生感对自己也不能幸免。他有那么一瞬间害怕得想哭，又突然变得非常孤独，仿佛没有东西可以把他唤醒。
黑暗中有一丝光在闪烁，他想接近它，却发现永远也到不了。在一种莫名的规则下，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感袭来，是荒芜的、孤独的。他感到自己活了几千年似的，胸口闷着痛苦，对一切都那么厌倦。他不再恐惧，进而变得没有力气，仿佛沾染了千年落寞一般。
从生开始，天地浮云，风雨雷电，朝阳暮月，霞光虹彩，这些便是他的全部。除此以外，什么都不存在，他可以入地，下至黄泉；又可以上天，扶摇万里。他有神灵般的力量，但却不能感到除了孤独以外的任何情绪。他离不开这颗蓝色的星球，他想挣扎、逃离，可永远不能逃脱那令人绝望的引力。
这里仿佛是宇宙的垃圾场，他的牢笼，无人问津的角落。
无数次他腾跃而上，却无法做到自由地遨游，身躯在海面上翻腾，他偶然看到海面的影子：
那是一只巨兽，蟒身，白角，庞大的身躯悬停在海面之上。那是一只巨龙的倒影。
然而，他不是一只活了无数岁月的生物，他想起他叫华海，是一个人类。
突然世界变了，无边的黑暗降临……
光在闪烁，终于，华海看到了……
华海突然精神一振，远方，黑暗的远方有人在呼喊：“小海，醒醒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