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文(2) 易鑫
生生的麦味儿卷着塘中腐烂的迂香从脚底翻涌上来,像解脱般地望向天,刺向有着白云的蓝蓝的天。
泥点儿蹦跳着,渐渐爬满了裤角,他利索地扒开草帘,钻进了邻家的瓜圃里。翠生生的丝瓜,长得丰腴,那细细的瓜架子,羸弱的瓜藤经不起那样的份量,各自垂到了泥瓦墙前。油绿绿的韭菜生得漂亮,能掐出汁水地嫩。大葱笔直地插在地里,起初如少女的凝脂一般,向上延伸着,直到那绿逼人眼时,也才罢休,露点焦黄儿在叶末。大口浅缸边儿的野花张牙舞爪地向院儿内窥探着,抖落着一星半点儿的香。时不时的草被里,腰粗般的大树上,雀鸟喧闹着。倏而,一只花猫从肥大饱满的蒲叶下探出脑袋,“喵呜”一声低语后,只闪留下一道矫影了,伴着叶子抖动的脆声,既而消失得无踪影了。
他走在窄窄的田埂上,只听得远处的鸡鸣和近处的蝈蝈叫了,那一条土道上,竟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。蜻蜓在不远处盘飞着,他抽了根茎条,抽赶它们,他认为它们总不怀友好,十分不祥,它们的低飞暗示着雨季,而雨季一过便不再是夏了。
雨将落了。“啪嗒,啪啪啪嗒嗒……”雨重重地落在土里,像情人的深吻,甜蜜而有着占有性。土上的尘被雨掀起,激烈又深情。终于,他将他的爱意播散在山脊、林地里和她那每一寸肌肤里,充满了爱。
发丝还在滴着、垂着水滴,他换了件背心,躺在席上,享受般地吮吸着那微凉,汗水和雨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,裹在间不透风的小室中,醉酒般在屋内横行,撞斜了屋子,撞晕了他。
“栓村!你快出来!你快看天上是啥东西?”他被吵醒了,抬眼发现,天晴了。
“栓村!快出来呀!”“来了,别嚷了!”他顾不上穿鞋了,赤着脚奔了出去。门一开,只见那一丫头,明眸皓齿的,站在巷中,两条油亮油亮的大辫子,垂在胸前,用红绳系了个结,很是好看,脸上还映着地洼里水的光影。
他牵着她的手在巷中穿行着,那姑娘咯咯地笑个不停,在后喊着:“天山上七仙女儿摘桃来了。”他心里笑着她的迂,抬头只见一道宽宽的仙虹挂在那儿,他曾想这辈子,这次的七仙女该是看了他一眼,他满脸通红,手心也生了汗了。
他跑到河边,抹了把脸,坐在石坎上,那丫头在一旁玩着,他看着痴痴地笑。他索性闭了眼,吹着雨后清凉的风,耳边蛙鼓虫鸣,远处的田,远处的林,远处的天。他知道夏将尽了,人总要有盼头,他想人总要有夏,那就总会有一个盼头。
这样一来,人就总有方向,也再不会迷失了。